第6章 血祀錄
陳默的指尖穿過槐木棺蓋,如同插入溫熱的腹腔。棺內涌出的不再是黑水,而是粘稠的血漿,裹著碎骨渣滓灌進他的鼻腔。當灰三姑的骨爪扣住他咽喉時,客棧突然發出吞咽的聲響,屋檐垂落的冰棱化作倒豎的利齒。
"時辰到了!"爺爺的吼聲震得窗紙簌簌作響。陳默被骨爪甩向天井中央的石磨,后背撞上碾盤時才發現,磨眼里卡著半具新鮮尸體——正是前日失蹤的驢友小趙,他的下半身已碾成肉糜,上半截仍在抽搐。
五盞血燈籠突然爆燃,火光照亮磨盤刻著的薩滿咒文。陳默掙扎著想起身,手掌按到的地方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燭。這些由人體澆蠟制成的巨燭正幽幽燃燒,每簇火苗里都囚禁著扭曲的魂魄。
老吳頭的刺猬爪從地縫探出,將陳默拽進人燭密室。燃燒的尸油味里混著檀香,陳默看見四壁嵌滿青銅甕,每個甕口都伸出焦黑的手臂。最駭人的是密室穹頂——由上百張人皮縫制的經幡正緩緩旋轉,皮上經文是用胎盤血書寫。
"用舌尖血潤開第九根人燭!"老吳頭的聲音已變得非人,他的脊背裂開,森白骨刺穿透棉襖。陳默咬破舌尖,血珠彈向東南角的燭臺時,那根人燭突然發出慘叫,蠟殼剝落露出里面的女子——竟是灰三姑保存完好的尸身。
灰三姑的睫毛突然顫動,胸腔裂開,爬出只皮毛銀白的刺猬。當刺猬躍上陳默肩頭時,客棧地面突然隆起血管狀的脈絡,青磚縫隙滲出腥甜的組織液。陳默的掌紋與地脈產生共鳴,整座建筑的平面圖在腦中浮現——五處跳動的兇穴正對應五仙命門。
"去西廂房!"白毛刺猬口吐人言。陳默撞開變成肉膜的木門,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退——房梁垂落腸線編織的蛛網,每個節點都掛著顆跳動的心臟。八仙桌已化作巨大的腎臟,茶碗里泡著的眼球隨脈搏沉浮。
墻壁上的仕女圖突然淌血,畫中人撕開宣紙爬出。她們的手掌變成吸盤,將陳默按向那幅《五仙拜壽圖》。當他的臉貼上畫紙時,竟跌進了畫中世界——五個戴儺面的巨人正在分食活人,每咬一口就互換頭顱。
"取狐仙的左眼!"老吳頭的骨刺穿透畫紙。陳默抄起供桌上的青銅燭臺,刺向正吞食心臟的狐面巨人。燭臺觸到儺面的剎那,客棧東閣傳來玻璃炸裂聲,陳默手中憑空多了顆滴血的狐眼。
客棧突然痙攣般震顫,門窗噴出混著碎骨的蒸汽。陳默在肉毯般的地面爬行,白毛刺猬不斷吐出帶刺的煙圈驅散毒霧。當他摸到廚房門檻時,整面墻突然張開巨口,舌頭化作釘板拍下。
地窖入口在此時塌陷,陳默滾進暗河邊的溶洞。河水里漂著尸蠟封存的經卷,他撈起最近的卷軸,用殘存的血跡融化字跡。當"血契倒轉需至親手足"的咒文顯現時,陳默突然想起被送往外省的妹妹。
溶洞頂部垂落血管藤蔓,末端吊著顆仍在跳動的心臟。陳默用狐眼照向心臟,表面浮現出妹妹在宿舍熟睡的畫面。當他下意識伸手觸碰時,畫面突然變成血盆大口,妹妹的床鋪正在被客棧的肉毯吞噬。
"陳家人...一個都逃不掉..."灰三姑的尸身從暗河浮起,銀白刺猬炸毛尖叫。陳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撕下經卷塞進懷里,攀著鐘乳石躍向震源中心。客棧天井此刻已變成血肉祭壇,爺爺正在剜取小趙的肝臟擺入五行陣。
當陳默將狐眼按進陣眼時,其余四處兇穴同時傳來慘叫。老吳頭在東閣剜出黃鼠狼的膽囊,南廂的驢友被取走蛇心,北屋的孕婦被剖出鼠胎,中庭的算命先生貢獻了刺猬腦。五行臟器在陣中融合成肉靈芝,客棧的梁柱突然爆出筋絡。
整座建筑開始收縮,門窗變作利齒咬合。陳默被蠕動的墻壁擠向祭壇,看見爺爺的皮肉正在脫落,露出下面由五仙骸骨拼湊的真身。灰三姑的尸身突然站起,將白毛刺猬塞進陳默口中:"吞了白仙本源!"
劇痛從咽喉燒到丹田,陳默的脊柱節節爆響。當他嘔出帶刺的血塊時,客棧地脈突然反灌進體內。人燭密室的所有魂魄涌入七竅,他在走馬燈里看見歷代契人的慘死瞬間,最后定格在母親難產時被塞入槐木釘的畫面。
"倒轉血契!"灰三姑的骨爪刺入陳默后心,勾出條纏繞咒文的血鏈。當血鏈纏上爺爺的骸骨時,客棧突然發出垂死哀鳴。陳默感覺妹妹的魂魄正在被抽離,而自己掌心浮現出轉嫁詛咒的符咒——只需按上至親額頭,就能終結這場輪回。
血肉祭壇開始崩塌,爺爺的骸骨抓住陳默腳踝:"陳家注定..."話未說完就被地脈吞噬。陳默在墜入深淵的瞬間,將帶血的符咒拍向妹妹虛影的額頭。驚天動地的爆裂聲中,他看見客棧化作巨大肉繭,而自己的皮膚正在浮現出五仙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