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蛻仙骨
陳默的皮膚在寅時開始鼓脹,皮下如同有千百只蜘蛛在織網。他蜷縮在客棧地窖的角落,看著手臂浮現出鱗片狀紋路——那些青灰色的斑塊正在吞噬最后一塊正常膚色。當第一縷晨光透進磚縫時,他的指甲突然崩裂,露出下面黃鼠狼般的彎鉤利爪。
"今日是第七次蛻皮。"灰三姑的尸身倚著槐木棺,腐爛的聲帶摩擦出話語,"子時前若不能進陰陽間隙,你就成五仙鼎了。"
地窖水缸突然結冰,冰面映出的陳默已是半人半鼠的怪物。他試圖握拳,掌心的肉墊卻分泌出粘液。當嘶吼沖出口腔時,發出的竟是狐嘯與蛇嘶的混音。
客棧突然劇烈痙攣,陳默被蠕動的墻壁擠向天井。原本的青石板地變成了柔軟的肉膜,五處兇穴所在的位置隆起腫瘤,表面浮現出妹妹驚恐的面容。東北角的腫瘤突然爆裂,噴出的膿血在空中凝成血箴文:"亥時葬骨,子時斬親"。
灰三姑的骨爪突然刺入陳默后頸,勾出條纏繞咒文的血筋:"看清楚了!"血筋在肉膜上鋪展成地圖,標注著陰陽間隙的入口——竟在客棧茅房后的枯井。陳默想起那里常年結冰,井沿刻著的"光緒七年鎮"此刻正滲出黑血。
枯井深處傳來編鐘聲,陳默攥著初代薩滿的指骨躍入黑暗。下墜過程中,他的尾椎骨突然刺破皮肉,生出條長滿倒刺的鼠尾。當鼠尾觸及井壁時,那些刻滿鎮邪咒的磚石突然軟化,變成無數張開的嘴。
井底并非淤泥,而是由人骨拼成的八卦陣。陳默的鼠尾掃開碎骨時,地面浮現出血繪的薩滿舞圖。當他的獸爪按向陣眼時,整座枯井開始旋轉,骨堆重組為階梯,通向懸浮在虛空中的血色祠堂。
祠堂門楣的匾額滴著腦漿,"五仙同祀"四個字由蛆蟲拼成。陳默推門的瞬間,懷中的薩滿指骨突然發燙,燙穿了他的獸化皮膚。門內景象讓他瞳孔收縮——祠堂中央的供桌上,五顆跳動的本源肉瘤正圍著妹妹的魂魄分食。
"哥哥..."妹妹的虛影伸出手,指尖卻在觸及陳默時化作飛灰。五顆肉瘤同時爆開,露出里面蜷縮的胎兒:狐首人身的胎兒啃咬著鼠爪,蛇尾嬰兒正吞噬刺猬刺,黃皮子形態的胎兒肛門連著臍帶。
陳默的獸爪不受控制地抓向供桌,卻在觸及胎兒時被反噬。他的左臂迅速潰爛,露出下面盤踞的蛇骨。灰三姑的尸身在此刻從地脈鉆出,腐爛的胸腔里飛出上百只尸蛾,撲向正在融合的胎兒。
祠堂突然傾斜,供桌坍塌成血肉漩渦。陳默墜入其中時,看見陰陽間隙的全貌——這是座倒懸的活體城鎮,所有建筑都由五仙血肉構筑。街上的行人沒有臉皮,裸露的肌肉紋路組成符咒,他們正朝著客棧方向跪拜。
"時辰到了!"無數個聲音在虛空回蕩。陳默的尾椎骨突然斷裂,蛻下的鼠尾化作獨立個體撲向妹妹殘魂。他忍痛扯斷正在生長的狐耳,用獸血在掌心畫出葬骨咒文。
初代薩滿的指骨突然懸浮而起,刺入陳默的心口。劇痛中,他看見走馬燈般的畫面:光緒七年的薩滿將自身肢解鎮壓五仙;爺爺在饑荒年代用童子血喂養肉靈芝;自己誕生時產房爬滿黃皮子......
妹妹的尖叫聲刺穿幻象。陳默的右眼爆裂,爬出的蜈蚣叼著葬骨咒文飛向血肉漩渦。當咒文觸及本源胎兒的瞬間,整座陰陽間隙開始崩塌,倒懸的城鎮如鏡面般碎裂,每個碎片都映出陳默獸化的不同形態。
客棧在地動山搖中徹底活體化,屋檐的瓦片化作逆鱗,窗欞生滿利齒。陳默從枯井噴出時,正撞見爺爺的骸骨在吞食老吳頭的刺猬爪。當他想上前阻止時,后背突然撕裂——第七張人皮正在脫落,露出下面覆蓋蛇鱗的真皮層。
"用...用血親魂魄...釘住..."老吳頭最后的遺言混著內臟碎片。陳默的獸爪貫穿爺爺的肋骨,掏出的卻是個跳動肉囊。肉囊表面浮現出母親臨終畫面,顯示她當年是被爺爺做成活樁。
子時的更鼓在虛空敲響,陳默蛻下的完整人皮突然直立,變成另一個自己。當這個蛻皮幻影撲向妹妹時,陳默將薩滿指骨刺入自己心臟。劇痛讓所有本源肉瘤發出尖叫,客棧的活體化進程突然停滯。
天地在這一刻陷入死寂。陳默看著掌心的葬骨咒文滲入地脈,妹妹的殘魂化作青光籠罩客棧。當第一聲雞鳴響起時,他的獸化軀殼開始崩解,五仙本源在晨光中灰飛煙滅。
灰三姑的尸身突然爆成鼠群,叼著陳默最后的人皮遁入地縫。坍塌的客棧廢墟里,只剩半人半鬼的陳默抱著妹妹的殘魂。當他的手指觸及朝陽時,皮膚下的蛇鱗突然翻起,露出里面正常的人類血肉——這場血祭,終究留下了逆轉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