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紙嫁衣·幽宅記》
光緒二十七年春天,江南那梅雨下得可太邪乎啦!蘇州河上不知從哪兒漂來十八具紅漆棺材,一具挨著一具,就那么晃晃悠悠地順流而下。每具棺頭還都貼著個褪色的“囍”字,看著怪滲人的。
城里最有經驗的老仵作被請了來,他哆哆嗦嗦地掀開棺蓋。這一掀,可不得了!老仵作“撲通”一聲就跌坐在泥水里,臉都嚇白啦!為啥呢?只見棺里的新娘鳳冠霞帔的,那胭脂紅得跟血似的,可裙擺下伸出來的,竟然是扎彩匠糊的紙腳!這事兒一下子就在城里傳開了,大家都嚇得不行。
三個月后,有個茶商周懷安,帶著新過門的姨太太玉蓉,住進了城西柳家巷的一座老宅。這老宅以前可是前清御史的別院呢,不過荒廢三十多年啦。那檐角蹲著的嘲風獸,都缺了半邊腦袋,一到雨夜里看過去,嘿,就像蹲著個歪脖子的人影,怪嚇人的。
這天夜里三更時分,四周靜悄悄的。姨太太玉蓉突然攥著繡金帷帳,手指關節都泛白了,哆哆嗦嗦地對周懷安說:“老爺,這床帳子怎的這般重啊?”您猜怎么著,那帳子壓根兒沒風,卻自己動起來了,在月影里還隱隱顯出個人形輪廓。周懷安正醉醺醺的呢,不耐煩地擺擺手說:“明朝找人來換便是。”
這話說完還沒一會兒,外間突然傳來“咚咚”兩聲,就像是誰在輕輕叩那雕花木門。值夜的丫頭小翠,提著個燈籠,心里有點害怕,可還是硬著頭皮穿過回廊。這時候啊,她瞧見青磚地上印著兩行濕漉漉的腳印,從垂花門一直通到西廂房。小翠心里直犯嘀咕,她記得可清楚了,那間屋子自打搬進來就上了重鎖,沒人動過。可這會兒呢,門竟然半掩著,銅鎖斷成兩截,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斷口處還沾著暗紅的碎屑,也不知道是啥東西。
小翠壯著膽子喊:“有人嗎?”她把燈籠舉高,往屋里一照,好家伙,這屋里的陳設可嚇人了。龍鳳燭臺上積著半指厚的灰,那梳妝鏡裂得跟蛛網狀似的。最嚇人的是墻上掛著的那件喜服,前襟染著大片污漬,仔細一看,竟是密密麻麻的針腳,把七八塊碎布縫成了個人形。
小翠正嚇得夠嗆呢,突然鏡子里閃過一抹紅影。她“啊”地尖叫一聲,直接跌坐在地上。這時候,身后傳來玉蓉的一聲驚呼。周懷安舉著油燈匆匆趕來,就瞧見小翠癱在門檻上,兩只手死死地摳進青磚縫里,指甲縫里全是黑泥。更詭異的是,她腳上那雙繡鞋,也不知道啥時候,竟然變成紙扎的樣式了。
第二天,周懷安趕緊請了個道士來。這道士在院子里燒了七道黃符,可那羅盤指針跟瘋了似的,轉個不停。道士盯著西南角的一棵古槐,臉色凝重地說:“這宅子底下埋著東西。樹根纏著陰婚線,須得挖開看看。”周懷安沒辦法,只好叫了六個伙計,掄起鐵鍬就開始挖。挖到三尺深的時候,只聽“當”的一聲,鏟頭撞上了個硬物。大伙把周圍的土清理清理,好家伙,原來是具描金柏木棺,棺蓋上還用朱砂寫著“周門柳氏”,再看那落款,竟然是光緒二十六年。
周懷安一看,臉“唰”地一下就白了。為啥呢?原來他祖父當年是做冥婚買賣起家的,傳說曾經把病死的女兒許給溺亡的鹽商之子,收了雙份彩禮,結果卻把空棺下葬了。這時候,就聽見棺里傳出“咯咯”的輕響,那聲音,一會兒像新嫁娘在試戴鳳冠,一會兒又像紙人在暗夜發笑,聽得人心里直發毛。
當天夜里,暴雨“噼里啪啦”地下個不停。玉蓉房里的銅鏡,突然滲出黑水來。接著,鏡面上慢慢浮現出一個戴紅蓋頭的身影,那嫁衣下擺還滴滴答答地淌著腥臭液體。這影子伸出青白的手指,在鏡面上寫下“還我嫁衣”四個血字。玉蓉嚇得瘋了一樣,扯下身上的真絲寢衣,這才發現心口處憑空多了朵并蒂蓮刺繡,那針腳跟西廂房那件破碎喜服一模一樣。
周懷安沒辦法,又趕緊請來了城隍廟的扎彩李。這老匠人一到,盯著古槐下的土坑,身子直打顫,哆哆嗦嗦地說:“這是‘紙人借壽’的邪術啊!”原來當年周老太爺為了續命,請了個高人,把夭折女兒的生辰八字寫在紙人上,跟那個枉死的新郎合葬了。如今這紙人吸足了地氣,要借活人的身軀還陽呢。
到了子時三刻,扎彩李在西廂房擺開了陣仗。他取出祖傳的桃木梭,把糯米漿糊抹在竹骨架上,嘴里不停地念叨著:“紙手紙腳莫沾陽,金線銀針不縫裳……”這話說完還沒一會兒,窗外“咔嚓”一聲炸響驚雷。就見那件碎布喜服“呼”地一下騰空而起,無數銀針跟暴雨似的,“嗖嗖嗖”地射向眾人。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玉蓉頸間的玉佩突然發出亮光,一下子就把那些銀針全都震落了。嘿,您還別說,這塊玉佩正是當年冥婚新郎家的傳家寶。
老匠人瞅準這個機會,趕緊把朱砂混入漿糊,扎出個跟玉蓉一般高的紙人。等雞鳴破曉的時候,怪事發生了,那紙人竟然自己走到古槐下,抱起那具描金棺,“噗通”一聲就沉入地底了。
這事兒過后,雨停了,可周懷安卻大病了三天。等他好不容易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重修了十八座姑娘墳。打那以后啊,每逢陰天下雨,老宅的墻縫里就會滲出淡淡的胭脂香。有人說,那是紙嫁娘還在等著她的如意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