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血月鎖龍井》
民國二十三年秋,那風啊,呼呼地往人脖子里鉆,還帶著股潮濕的霉味。我背著個牛皮相機箱,就站在青石嶺山口。腳下有條山道,叫“黃泉路”,彎彎曲曲地伸進霧里頭,那石階縫里長著暗紅色的苔蘚,看著就跟干涸的血跡似的,怪滲人的。
我為啥來這呢?三個月前,妹妹素娥跟著地質勘探隊進了山,就再也沒出來。這片地兒,縣志上都寫著,是“鎖龍地”,是個禁區。
天快黑的時候,我在老獵戶陳三爺的茅屋里住下了。火塘里的松枝噼里啪啦響,三爺煙袋鍋里冒起一陣青霧,就開始講起了故事。“光緒那時候啊,有個云游道士,說這青石嶺的地脈里埋著條作惡的蛟龍。那道士帶著四十九個童男童女,就跳了鎖龍井。”三爺說著,布滿老人斑的手猛地攥緊了煙桿,“嘿,那天夜里,井里冒出三丈高的血霧,把月亮都染得紅彤彤的!”這故事聽得我心里直發毛。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跑到村西頭,見到了那口傳說中的八角石井。井欄上的九道青銅鎖鏈都銹成墨綠色了,每根鎖鏈下頭還墜著拳頭大的符咒銅鈴。我湊近想拍拍井壁上的苔痕,剛把相機舉起來,鏡頭突然蒙上了一團猩紅的水霧。再一瞧取景框,媽呀,里頭竟然映出一張腫脹的孩童面孔,青紫色的嘴唇還貼著玻璃,像在朝我呵氣呢!
“外鄉人,別碰那索命井!”我正嚇得不輕,村長帶著兩個壯實的漢子沖了過來。嘿,你猜怎么著,他們腰間別著的不是柴刀,而是浸過黑狗血的桃木劍。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半請半架地弄到了祠堂。祠堂供桌上擺著七盞長明燈,燈油里沉著細碎的骨渣。最嚇人的是正中間那幅褪色的畫卷,畫里的道士拿著八卦鏡,凌空站著,腳下井口涌出來的哪是什么蛟龍,全是糾纏在一起的嬰孩手腳。這可把我驚得夠嗆!
當天晚上,我住在柴房,那屋里全是腐木的味兒。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照出像囚籠一樣的影子。剛過子時,就聽見窗紙傳來指甲抓撓的聲響。我心里一緊,摸出懷表湊近去看,好家伙,懷表表面不知啥時候凝了一層冰霜。再仔細一瞧,表盤玻璃內側,慢慢顯出一個用血畫成的箭頭,正指著后山亂葬崗的方向。
我硬著頭皮,踩著滿地的紙錢,走進了墳塋地。那磷火在殘碑之間飄來飄去,就像一群鬼提著燈。轉過一塊刻著“鎮”字的斷龍石,眼前的景象差點把我嚇得魂飛魄散。三十七座新墳,按照北斗七星的樣子排列著,每塊墓碑上都貼著地質隊的勘探編號。最中間的墳頭插著一把地質錘,錘柄上清楚地刻著“素娥”兩個小字。我這心啊,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
就在血月當空的時候,鎖龍井那邊突然傳來鐵鏈崩斷的巨響。我舉著鎂光燈趕緊跑過去,只見井口噴出的赤水里,浮沉著好多童尸,每具尸體的后頸都有個暗紅的符印。這時候,從井底傳來一陣道士的狂笑:“當年借著蛟龍的名頭煉的尸丹,到底還是成了!”
正亂著呢,突然聽到妹妹的聲音在耳邊炸響:“哥,快割斷東南角的銅鏈!”我啥也沒想,掄起地質錘就砸向鎖鏈。嘿,這一砸,井壁裂開了一道縫。月光照進去的瞬間,上百個嵌在巖層里的琉璃瓶露了出來,每個瓶子里都蜷縮著個胎體,瓶身上還用朱砂寫著村民的生辰八字。原來啊,整個村子的人,都成了那道士培育尸丹的“人藥”。
后來,最后一根鎖鏈也斷了,井里的血水變成黑煙,一下子就消散了。等到天亮,村民們一個一個地醒過來,后頸的符印也慢慢消退,眼神也從迷茫變得清明。我在井底的祭壇找到了一本泛黃的《煉尸錄》,這才知道,那道士用風水局篡改了村民的記憶,讓他們世世代代都以為自己是鎮守蛟龍的衛士。
我背著素娥下了山,她脖子上掛著半枚青銅八卦,是從那道士尸身上扯下來的。再看山道上那些暗紅的苔蘚,被雨水一沖,才發現原來是種會隨著月光變色的稀有礦脈。兩個月后,我在申報《西京日報》上發了篇獨家報道,把那些超自然的事兒都隱去了,只在結尾寫了句話:“有些比礦藏更珍貴的,是撕破謊言重見光明的勇氣。”你瞧,這事兒可真是夠離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