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測量者:無罪辯護 OR5-EP3:圍剿(9)
“吳蘇拉還在那邊討論清理罌粟種植區的事情。”他先對著桑松解釋道,“我們在這個問題上的看法是相同的,想養活更多的人口,提高糧食產量是必須做的工作之一。”
說到這里,阮文啟才忽然意識到站在桑松左右的兩名白人可能是桑松的隨從。桑松主動向著對方介紹了麥克尼爾和伯頓的身份,而阮文啟為桑松雇傭了白人充當秘書感到驚奇。非亞洲人在興亞會的語境中永遠不值得信任,除非有特殊的理由(比如掌握了某些至關重要的理論和技術)。
“扭轉人口下降的趨勢,除了讓公民遠離饑餓之外,還得提高生育率才行。”桑松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關鍵,“東盟的公民普遍處于亞健康狀態,我們這一代人的壽命不會太長。下一代、再下一代,才能把趨勢扭轉過來。我無意從政,眼下只是勉強肩負自己在興亞會應當承擔的職責。若是你真的能夠當選國會議員,請務必用更切實可行的方案幫我們建設一個更強大的東盟。”
“那很好辦。”阮文啟大手一揮,自信地拍著胸脯,“提高生育率?我看得懲罰那些沒有后代的公民,要讓他們繳納罰款,還要削減他們的醫療保障和社會福利。等他們意識到沒有后代意味著更凄慘的生活時,他們當然會拼著全力繁育后代了。”
“……難道不是應該用鼓勵措施嗎?”麥克尼爾低聲自言自語著。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阮文啟的耳朵靈敏地捕捉到了麥克尼爾的議論,他露出了不可思議的憤怒表情,先是瞪著桑松,仿佛是責怪桑松管不好手下,而后才拖長了音調緩慢地向麥克尼爾發出了責問:
“這不是你可以議論的事情,認清你自己的地位。”中年商人仰著頭,“再說,鼓勵措施和懲罰措施本質上沒有區別。”
“我沒有參與議論,只是產生了自己的看法。”麥克尼爾從桑松向他投來的目光中讀出了一種支持,于是他決定放棄原本的退縮打算,“但既然您執意和我交談,我決定將其理解為您將我視為對等的交流對象。請問,如果您在某一家公司作為雇員工作,您是更愿意讓工作出色的員工獲得額外的獎金呢,還是愿意讓除了最優秀的員工之外的所有雇員都以扣除原本工資的形式受到懲罰?您有信心成為那最優秀的員工嗎?”
不知為何,這些話竟然激怒了阮文啟。他漲紅了臉,語無倫次地指責麥克尼爾竟然敢反駁他。桑松在一旁居中調停,勸阮文啟盡量寬容一些。這些話終于讓阮文啟安靜下來,他又和桑松討論了一些關于在中南半島南部的運輸項目中減少成本的問題,便離開前去和其他商業伙伴商討生意上的細節。
“如果我剛才的發言影響了您的地位,我愿意賠罪。”目送阮文啟離開后,麥克尼爾立刻服軟了。
“我也是。”伯頓隨聲附和,盡管他什么都沒說,但這個專門用來反駁的點子是他和麥克尼爾在會場外聽桑松和阮文啟聊天時提出的。
桑松搖了搖頭,麥克尼爾隱約發現他的頭頂最近有些發禿。
“阮先生年輕的時候過著貧窮的生活,后來他終于成功地改變了自己的人生,所以他認為其他人遇到的困難都是由于生來的無能和懶惰造成的。”曾經身為學者的國家憲兵司令官請麥克尼爾和伯頓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吃巧克力,“我聽過他做的演講,在那些演講中,他強調他所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依靠他自己的努力。別責怪他,他確實對別人的困境缺乏認知,但他的本性不壞。”
“我們可不敢責怪這樣的大人物啊。”麥克尼爾意有所指,“如果不是有您保護,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表達反對意見。”
“……如果你成為了議員,哪怕只是個縣議員,也許他對你的態度就會完全改觀。”桑松半開玩笑地說道,“我熟悉這些人的想法,如果你兼具某種被鄙視的特質和窮困的現狀,他們就會聲稱你的窮困是天生帶來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向這些只喜歡強調個人能力的人證明你的實力。除此之外……不要認為批評和指責能夠讓他們掉下眼淚,更別覺得他們會理解你,那是個幻想。”
由于會場內的混亂始終沒有得到制止,各抒己見的參會人員得到了最大限度表達意見的機會。那些原本預計要進行報告的專家們就變得分外可憐了,有些專家徒勞地站在臺上進行著沒有聽眾的報告,他們只能期望同行給予一些幫助。在一團糟的會場中,欽納龍果斷地不計前嫌、寧可支持那些意見和自己相反的專家堅持完成報告。他對其他同樣彎腰駝背的同行們說,學術分歧是學術上的問題,捍衛學術的尊嚴卻是所有人的事業。
護送著桑松同幾名參會人員討論了一些公務后,麥克尼爾和伯頓保護桑松從三樓離開會場,站在外面的陽臺上休息。
“你繼續保護桑松將軍,我去上廁所。”麥克尼爾拍了拍伯頓,“我們兩個之中必須有一個陪伴在桑松將軍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