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
康氏看著翟闕久久不出聲,自覺失言,抬起同樣豐腴的手捏著帕子虛心地掩了掩唇角,又恢復那副平淡腔調,
“用了中飯再去吧?!?br/>
說罷不顧翟闕反應,微微揚手在貼身侍女的攙扶下起身。許是久坐或是那雙腳撐不大住自身的分量,康氏起身時分明晃了兩晃才站穩。
翟闕隨她起身,看人行至自己身側,緩聲道,“我還在齋戒中,不陪你用飯了。你自便吧?!?br/>
翟闕行禮直身,只看到她往外走的背影。
翟闕又坐回太師椅中,剛舒口氣,侍女就垂手魚貫而入將兩人用過的茶具撤走,依舊是目不斜視,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在嘔人的香火里又坐了一炷香的工夫,才來了位年齡稍長的婦人,立在門口作揖道,“小公子,這邊請罷?!?br/>
想來是帝都寸土寸金,侯府雖大,卻在林立的假山流水,翠竹掩映下顯得逼仄幽深,庭院深深。
翟闕仰頭看著檐下如廢棄般昏暗的暗紅燈籠,重重吸了口氣。長廊沉悶,連檐鈴都不出個響,他迫切想聽聽關外風吹玉振的動靜。
這么想著,已被府里的下人引到了一座水榭樓臺,腳下是引來的湖水紅鯉,四周一片空蕩,風吹紗帳,只送來一陣魚水腥氣。
翟闕本想推脫不用飯,卻見那樓臺上已立著十余位侍女,見他來,紛紛不出聲地擺餐具挪凳,不知他的推辭會不會讓她們因服侍不當受罰,他想了想還是抬腳坐定。
侯府的飯食大概是精致得當的,翟闕卻食不知味,看著木訥的侍女將一道道他不愛吃的葷食布到盤中,只得硬著頭皮吞下盤中的酒臘肉。長桌盡頭擺在高腳瓷盤中的石榴飄來一陣果香,他多瞧了幾眼,布菜的侍女卻目不斜視,置若罔聞。
及至他坐直身子輕擺了下手,布菜的侍女才垂眼退到一側。端著漱盂,巾帕的侍女上前示意他凈手,翟闕這頓難耐的中飯才算用完了。
翟闕從沒進過京,也沒見過侯氏祖母,他本以為自己不會有太多情緒,只是走個過場而已,卻在進了正房堂屋時有了些觸動。
一踏進屋子,是他從未聞過的刺鼻古怪的草藥味,熬藥的藥罐就放在堂屋門前,上面煨著三個大小不同的黑陶罐,煮沸的湯藥頂起罐蓋,將里頭難聞的味道結結實實灌滿正房的三間屋子。
東側暗間傳來低低的咳喘,像一把老風箱,攢了多年的草木灰,將喉管堵了個結實,只留了個小縫蓄意折磨著讓人茍延殘喘。
服侍湯藥的侍女進進出出,翟闕在一道道尚屬青春倩麗的身影后,看到了紫檀拔步床上垂垂老矣的老婦人。
爬滿皺紋的臉向下耷拉著,成了一副永久的不高興的神情,眼皮不堪重負地遮著眼睛,直到貼身的老嫗貼耳低聲道“小公子來了”,才勉強支撐起,露出一雙渾濁的將近魚目般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