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熠然越過了那座碑，走向下一個地方。

    平安京的“深處”會是什么？舒熠然其實對此是有所預料的，在城市的記憶深處中，他和諾諾都見過六條代表著輪回的街道，在那個記憶世界里，街道上生活著六種瘋狂的靈魂，就像是死侍。

    那么在現實中，自然也是有人先建造起了這六條街道，現在舒熠然就站在這六條街道的中央，只是這里沒有神社，也沒有嬉鬧的偶人們和溫柔的神使小姐。

    這些地方只有殘余的“過去”，而沒有了力量，因為時間太過久遠了，這六條街道的建造者已經不可考，在平安京的深處，它雖然作為被抹削的過去留下了如今的影子，但是幾百年的歲月里這里已經沒有了絲毫剩余的力量，亦調查不出曾經的悲劇是如何發生的。

    舒熠然走過這六條街道，下一個場景依然熟悉，那是花園高中，被麻原美里的爆發抹掉的地方，它的殘骸也佇立在這里。連蛇岐八家都忘了自己曾有過這樣的計劃，也忘了其中的人。

    在城市的記憶消散后，這些殘留下來的，都是被若夢浮生覆蓋抹消掉的、原本的歷史痕跡。它們堆疊在真正的平安京之上，像是一座又一座無人銘記的墓園。

    這個世界的現實，原來脆弱成這個樣子。

    走過這些破敗的廢墟，再往前是一片像是被火燒過的平原，到處都是浮灰與殘渣，猩紅的血月照耀之下，整片天地都顯得安靜極了。

    平原中心是青銅的高塔，高塔周圍遍布著灰暗破敗的金屬宮殿，像是死去的巨獸無力地趴伏在溝壑上，其中過半的建筑已然傾塌，彷佛象征著一個時代的流逝。

    這里就是這些幻影的最深處，透著死寂的氣息，舒熠然走進去，腳步聲在積了厚厚一層灰燼的殘破大殿中響起，震動了那歪斜的梁柱抖落幾許沙一樣的灰，時光已經徹底侵蝕了這座曾經輝煌的建筑群，連青銅制造的大殿本身都只剩下了黑與灰兩種色彩凸顯著過去的凄涼。

    舒熠然走到了大殿盡頭擺著高聳座椅的地方，這里曾經或許是一位王的御座，如今卻崩塌成地上的一堆鐵片和石塊。輝煌早已遠去，無論那位王曾有多么高遠偉岸，如今都已是歷史沉灰，無跡可尋。

    從大殿坍塌了的頂部向上望，能仰視著整個建于后方的青銅巨塔，由上而下分布著一些暗色的不規則的痕跡，像是曾經有人被視作罪人釘在上面，他或是她的血流出來自然風干，這樣的刑罰持續了很多很多年，全城的人都能看見那個罪人所受的恥辱與痛苦。

    這是龍族慣用的刑典，殘忍，但有效。

    這樣的地方竟然會是平安京的最深處，這里的建筑的殘跡看上去甚至有些類似于海底的高天原，說這里是真正的夜之食原舒熠然也會相信，但是阿娜特明明說過夜之食原很難進入。而且舒熠然一路上沒有看見任何其他人，按道理說平安京一旦被打開，無論如何也不該只有他一個人守在這里。

    舒熠然沿著這些破敗的建筑行走，對于歷史專業的人來說這些殘留的痕跡都是一個又一個等待發掘的寶藏，然而現在的舒熠然卻有些沉不下心來去研究那些痕跡，他穿過建筑的殘垣，很快就看見了一個與這里的環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低矮的泥房子落在塔前。

    這種落差感就像在故宮里看見了杜甫草堂，舒熠然敢肯定這絕對不是一個時代的東西，這些宮殿和巨塔多半出自龍類之手，但這件泥屋卻是普通人類的造物。

    舒熠然走進了房子里，發現里面擺著一張祭臺，祭臺上并不是傳統的佛像或是神像，而是幾個懸掛著的黑色圓環和穿過圓環的彎玉束，把玉雕成這樣的蛇形并不輕松而且易損，也不知道供奉這種東西是為了什么。

    這里的積灰比外面還重，舒熠然翻找了很久才在屋子的角落找到了刻著字的碑文，是古時還沒標準化的日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