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拉面店依舊燈火通明，光頭的老師傅將面條放進網兜里快煮，醬料和濃湯的香氣繚繞不散，像是浸進了桌上的每一道木紋里去。

    看起來最多不過二十歲的年輕男女坐在一起吸溜吸溜地吃著面條，面前的條案上還擺著味增湯和魚肉天婦羅，朦朧的霧氣混淆了溫暖的黃色燈光，被放的很高的電視里還在播放外國電影。

    正是舒熠然和夏彌，從極樂館離開后兩人并沒有直接回酒店，而是在酒店附近打算找家居酒屋什么的吃點東西，居酒屋沒有找到，只找到一家拉面館，比去年帶著上杉家主回東京時吃的屋臺車拉面正規(guī)許多，但味道感覺還要差一些。

    夏彌瞥了一眼電視機，“肖申克的救贖欸，我以前看了一部分還沒看完，運氣蠻好的。”

    她說的運氣蠻好的是指可以在意外的地方續(xù)接上曾經沒做完的事情，這算是人生中一個小小的驚喜，夏彌一向是樂天派的代表人物。

    舒熠然也沒看過電影但讀過原版的英文小說，那時候他還在上小學，對其中的很多內容理解的并不那么透徹，但并不妨礙他隱約記得這本書還挺好看的。

    還記得那個時候老師讓大家找些課外讀物來擴充見識并寫幾百字的讀后感，其他小朋友都是簡裝刪改版的四大名著或者《鋼鐵是怎么煉成的》，只有他交了關于《肖申克的救贖》、《人性的弱點》等等書籍的讀后感，但其實寫的四不像，小孩子又能有多深的思考呢？

    然后在之后的那么多年里他再沒有翻開過這本書，就連那備受好評的電影也沒有看過，以他的記憶力都不太記得這本書到底講的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了，只記得是個關于越獄和自由的辯論故事。

    現在電視機上放映的畫面的是一個老人，他頭發(fā)花白地踩在桌子上，手里拿著一柄精致的小刀。他的雙手不斷在顫抖，旁白如流水緩緩而過。

    舒熠然竟然想起來了，過去的記憶像是磁帶一樣浮現在腦海，這是那個在監(jiān)獄里管理圖書館的老人，叫做布魯克斯，他在里面待了五十年，等到終于被釋放的時候已經完全無法適應外面的生活，于是他在給獄友們寫了一封信后選擇了自殺。

    甚至不僅限于描述，就連畫面他都有些熟悉……他什么時候看過這部電影嗎？舒熠然罕見的有些茫然起來。

    那個老人看著自己刻出來的字跡會心一笑，隨著一個腿部搖晃著將桌子帶倒又懸停在空中的畫面，老人最后的結局昭然若揭。

    這確實是個很諷刺的部分，監(jiān)獄外反而成了老人的地獄，他在這里一刻也生活不下去，真像是從一出生就被特別監(jiān)管的……上杉繪梨衣，可能也像其他的鬼。

    隨著情節(jié)的推動，舒熠然的熟悉感越來越深，寫了六年的信終于有了回復，安迪向著全監(jiān)獄廣播黑膠唱片……他似乎真的和誰一起看過這部電影，那個人沉穩(wěn)而安靜，他們直到看完了整部電影都沒有互相說一句話。

    舒熠然拿起一個天婦羅丟進嘴里，油炸后的魚肉帶著特殊的鮮香，但他只是努力在回憶那些細碎的似有似無的記憶，回憶著自己曾經是否看過這部電影，當時陪他看電影的人又會是誰。

    “希望能讓一個人瘋掉。”那個老黑人誠懇地告誡到，舒熠然聽到這句話竟然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他確實曾給過某人希望，到最后那些希望也會變得更加痛苦嗎？舒熠然下意識地不敢去想這個問題。

    電影的后半段是個偏向于黑暗的故事，像是在直接描述人性的陰暗面，但是舒熠然已經想起了結局，黑人最終會在那個像是羅伯特·弗羅斯特詩里描述的石墻邊緣找到安迪留給他的東西，那是希望。拉面早就吃完了，舒熠然點了新的天婦羅，陪著夏彌慢慢邊吃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