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銀釧素約縛蒼生
水月庵的晨鐘驚落檐上殘雪。妙玉跪在蒲團前捻動佛珠,腕間銀鐲與青煙纏繞,忽聽得"咯噔"輕響。黛玉俯身拾起崩斷的菩提子,見孔洞內壁刻著"丙戌年臘月廿三"——正是賈敏出閣前夜。
"師太這銀鐲好別致。"寶玉狀似無意地托起她手腕,鐲面云雷紋在日光下竟顯出"北靜"二字微痕。妙玉猛然抽回手,佛珠灑落滿地。黛玉瞥見某顆珠子內嵌銀片,紋樣與賈璉腰間蹀躞帶扣如出一轍。
庵外忽起馬蹄聲。平兒提著食盒閃進佛堂:"二奶奶讓送暹羅香來..."掀開盒蓋剎那,黛玉瞧見墊布上繡著九黎圖騰,與銀鐲暗紋恰好拼成完整官印。
瀟湘館的燭火徹夜未熄。黛玉用銀簪挑開佛珠銀片,內藏泛黃紙卷竟是北靜王府庚帖。寶玉對照禮部檔冊,驚覺帖中生辰與妙玉度牘相差整甲子:"這是四十年前的婚書!"
紫鵑捧著褪色賬冊進門:"周瑞家庫房尋著的。"冊中記載賈代善次女嫁妝明細,末頁附著銀器圖樣——那對雕云雷紋鐲子,正與妙玉腕間之物形制相同。黛玉以茶湯潤濕圖樣,空白處浮出朱批:"以庶代嫡,盟約乃成。"
五更鼓驚破殘夢。寶玉忽地坐起:"北靜王世子生母..."話音被西廂房瓷器碎裂聲打斷,王夫人厲喝穿透窗紙:"把那妖尼的銀鐲給我熔了!"
祠堂耳房彌漫著陳年香灰味。寶玉撬開地磚,二十口蒙塵銀箱排列如陣。黛玉用帕子拂去首箱鎖面浮塵,鎖孔紋路竟與妙玉銀鐲凸起嚴絲合扣。
"這是老太爺備的嫁妝。"賈母顫巍巍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她手中龍頭杖點向箱面北靜王府徽記,"當年本該是敏兒..."杖頭突然脫落,露出半截褪色綢緞,緞上血書"代嫁"二字刺痛雙目。
黛玉解開頸間金鎖,鎖芯蓮花瓣嵌入銀箱暗格。箱蓋彈開的剎那,四十封密信如雪片紛飛。最末封信箋火漆印著九黎族徽,展開竟是賈代善手書:"以庶女充嫡嫁北靜,換鹽引三千..."
鼓樓西大街茶樓飛檐掛滿冰凌。寶玉扮作古董商坐在雅間,盯著對面銀樓掌柜捧出的舊賬簿。泛黃紙頁間夾著張工筆小像,畫中少女腕間銀鐲刻著"靜"字——與妙玉鐲內暗紋別無二致。
"客官可識此物?"掌柜突然壓低聲音,從柜臺暗格取出半截斷鐲。寶玉瞳孔驟縮,斷口處赫然露出鋼芯,芯上密布苗疆計數符——與九黎鹽倉密語同源。
黛玉在瀟湘館對光細看斷鐲拓片,忽將胭脂點在圖樣缺口。朱砂滲入紋路,竟拼出"甲三倉"方位圖。平兒慌張撞開門:"鏈二爺帶著錦衣衛往水月庵去了!"
水月庵觀音像的玉凈瓶裂開細紋。妙玉被鐵鏈鎖在經幡下,腕間銀鐲已換成刑具。賈璉馬鞭抽在青磚上:"說!北靜王府的鹽引藏在哪?"
"施主問錯人了。"妙玉突然抬眸,眼底寒光驚得賈璉后退半步。她腕間鐐銬"咔嗒"脫落,露出內側"北靜"烙痕——與銀樓斷鐲鋼芯紋路完全一致。
寶玉破窗而入時,正見妙玉將佛珠按進墻面凹槽。整面磚墻轟然翻轉,密室中二十箱鹽引貼滿封條。黛玉拾起箱縫遺落的杏黃帕子,帕角血漬與賈敏唇脂盒內殘膏氣息相同。
榮禧堂的炭盆爆出火星。賈母將婚契擲入火中,絹帛燃起的青煙竟在空中凝成九黎圖騰。王夫人突然搶過火鉗:"老太太不可!這契上還押著..."話音未落,黛玉潑茶滅火,焦糊處顯出新筆跡:"賈氏若違誓,九黎可取嫡女為質。"
寶玉忽指契約騎縫章:"這印鑒缺角與銀鐲紋路互補!"妙玉的聲音自廊下傳來:"四十年了,該物歸原主。"她褪下銀鐲嵌入印鑒缺口,契約全文霎時變作北靜王府討債檄文。
漕船在暮色中切開江面。黛玉握著復原的銀鐲,看寶玉用鋼芯刻出鹽道圖。對岸忽然亮起九黎旗語,戴銀面具的老者駕舟送來鐵匣,匣中婚書血漬未干:"...以庶易嫡,北靜王側妃實為九黎圣女..."
浪頭打濕黛玉袖口,露出腕間淺淡烙痕——竟與妙玉鐐銬印記相同。寶玉用斷鐲鋼芯挑開蠟封,鹽井地契背面朱砂小楷刺痛雙目:"代嫁女所出子嗣,永為鹽契人質。"
殘陽如血時,官船火把照亮江心。賈璉的嘶吼混在風里:"那對銀鐲是罪證!"黛玉將鋼芯投入江中,漣漪蕩開處,四十年前的新嫁娘蓋頭正隨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