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莫及
這個穩固,不僅僅是士紳宗族勢力在基層社會異常頑固強大、根基深厚,不僅僅傳統的宗族家長制觀念千百年來早就根植于人心,更為重要的是底層民眾,特別是相對富庶的江淮、荊湖佃農階層,只要愿意付出辛勤、夜以繼日的勞作,還是能勉強掙扎著存活得下去,又習慣于對宗族的依附,沒有去推翻或直接參與基層社會治理的意愿。
這個意愿不要說很強了,甚至連萌芽都有些難。
地痞無賴對參與基層社會治理的意愿倒是很強,但司空府也不可能真的利用一大批地痞無賴去治理廣闊而復雜的鄉村社會。
目前司空府加強對諸路輪戍州府武吏的培養,前期的目標也是為了真正掌握諸路兵馬都部署司及諸州府兵馬都監司,短時間內沒有想著去動這些地方的基層治理結構。
然而在新收復地區重建社會治理結構,司空府卻完全沒有這層顧忌。
二百六十萬民眾,在河洛鄭汴陳潁等地收復之前,絕大部分人都是作為驅口承受堪稱慘烈的盤剝與奴役,他們飽受戰爭帶來的苦楚,此時參與屯墾、融入新體系的積極性非常高,也從心底認可司空府對地方的統轄與治理。
漢軍戰俘及家小,必須接受改造,沒有被血腥清洗就已經謝天謝地。
原先這些地方的士紳鄉族,要么早已逃亡,而那些為了保存家業選擇投降赤扈人的士紳鄉族,陸續成為赤扈或降附漢軍治理地方的代理人,就注定是司空府清洗、鎮壓的對象。
當然也有一部分士紳鄉族參加了抵抗義軍,又或者南下逃亡的士紳鄉族,有一批人加入楚山(京襄),但這些人要么自身比較開明,胸懷家國,要么這些年已經徹底接受了改造,接受了新政思維。
因此徐懷可以在河洛、鄭汴、陳潁等地,從基層社會治理層次,徹徹底底的當成推行新政的實驗田去操作。
紹隆七年斬獲潁州大捷,就率先在潁水北岸推動屯寨建設,紹隆八年冬收復河洛、鄭汴徐宋等地,新的屯寨建設就進一步推廣到整個洛陽府、陜州以及渦水、泗水、蔡河沿岸。
當然了,岳海樓、曹師雄等叛將盤踞河洛、京西,推行軍戶制,在過去十年時間里客觀上也極大推動了這些地區農耕生產的恢復。
司空府當然是毫不客氣的將這些成果都接受過來,后續工作的重點,其實是各種生產關系的調整、安排以及新的建設項目的上馬。
迄止到紹隆十年,司空府直轄的官田新增超過兩千萬畝,新增官田里,新開墾的部分占比極少,更多是對降附漢軍軍戶占用耕地的直接征沒,最主要的工作是田地丈量、定稅等,將耕種承包權分配到戶,以及各種田稅、佃租的核定。
鄭汴許陳等地當作驅口被奴役的民戶,雖說基本還繼續耕作原有的田地,但此前除了各項苦役勞作外,辛苦耕作一年所得,差不多要有七八成的收成會被種種名目盤剝掉,現在即便還要承擔田稅、佃租,但留在手里的收成比例,卻直接翻了一倍。
這是最顯而易見的好處。
當然了,司空府每年從新收復區域所能征收的田稅、佃租,也高達上千萬貫之多——沒有數以萬計、十數萬計的士紳鄉族居中盤剝,這么多人丁,哪怕從事簡單的耕種,所能承擔的稅賦就是有這么多,而更為富庶、織造等工商業都有一定程度發展的江淮、荊湖,百萬人口所能產生的平均稅賦,遠遠不及于此,其實還是中間食利階層侵吞太多。
不過,這兩三年里,河淮除開新增的佃租、田稅外,司空府還連續三年,總計額外投入了兩千余萬貫的錢糧,主要用在新收復區域屯輜兵家小的生活條件改善上,并組織民伕、輜兵新建上百萬間屋舍,新修堰堤、河渠不計其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