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提拉的秘密實驗室中，氣氛一時間變得緊張而沉悶，巴德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沒有說話，只是在腦海中不斷回憶著自己印象中的那對精靈姐妹，回憶著自己從神權(quán)理事會的內(nèi)部公開文件以及昔日萬物終亡會體系內(nèi)得到的那些資料，試圖從中還原、拼湊出兩個在一千年前便有可能在神國遭受了某種“污染”的精靈在過去的一千年中的行動軌跡。

    作為一名普普通通的技術(shù)人員，他在索林地區(qū)的研究員序列中權(quán)限并不高，但作為一名在舊時代便擺脫了心靈鋼印的人，作為萬物終亡會少有的“成功實驗體”的“無信者”，巴德在神權(quán)理事會中有著自己的位置。

    過了許久，他抬起頭來，慢慢說著：“你說……她‘們’回到現(xiàn)世之后利用某種未知技術(shù)制造一具軀體的目的會不會根本不是為了‘復(fù)活’自己的‘姐妹’，而是因為她‘們’想要把神國那邊的某樣‘東西’帶到我們這個世界，而那東西需要一個載體……”

    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又經(jīng)過片刻的思考之后才慢慢說道：“只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如果當年從神國返回的那個已經(jīng)遭受了精神污染，成為了某種偏執(zhí)的瘋子，那這種污染之后又持續(xù)了整整一千年，她是怎么一直保持理智思考能力的？”

    貝爾提拉看著巴德的眼睛，等到對方話音落下之后才嗓音低沉地說道：“所以我有個更大膽的猜測，比你的想法更令人毛骨悚然一些——

    “當年的忤逆者們認為在事故之后從神國返回的人是菲爾娜、蕾爾娜姐妹其中之一，而你的猜測是這個返回的個體遭受了神國污染，并嘗試將神國的某種危險存在帶到現(xiàn)世，但如果……當年的菲爾娜姐妹其實一個都沒回來呢？或許在那場可怕的事故中，她們兩個其實都已經(jīng)死在了邊界的另外一側(cè)……”

    巴德此前顯然沒朝這個方向想過，這時候聽到貝爾提拉的話，他瞬間睜大了眼睛，片刻之后才吸著涼氣說道：“那當初返回現(xiàn)世的是個什么？！”

    本能地，他已經(jīng)不再用人格化的詞語來描述一千年前返回現(xiàn)世的精靈雙子了。

    “是啊，當初返回我們這個世界的是個什么東西……這才是我現(xiàn)在最擔心的，”貝爾提拉語氣肅然地說道，“但我所有這些推測其實都基于一點微不足道的線索——基于我在嘗試將貝爾娜·輕風帶回這個世界的過程中所遭遇的失敗，這并不是足夠有力的證據(jù)，所以我才希望你能提供一點佐證，至少能讓我的推測可信一點。”

    巴德有些抱歉地搖了搖頭：“很遺憾，看樣子我在這方面并不能幫上什么忙，我對菲爾娜姐妹的了解不但遠遠不如你，而且我掌握的僅有的情報也都和你所知的事情重合。不過我認同你至今為止的所有猜測，而且我認為不管這些猜測背后的證據(jù)是否充足，都應(yīng)該立即將其上報——哪怕現(xiàn)在帝國還沒有開始反攻廢土的行動，陛下那邊也有必要將菲爾娜姐妹的危險評級上調(diào)，以防止將來遭遇損失。”

    貝爾提拉慢慢點了點頭：“確實，這是我們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實驗室中一時間安靜下來，巴德和貝爾提拉似乎都在想著自己的事情，周圍傳來的唯有營養(yǎng)物質(zhì)在各種管道中流淌以及氣體穿過腔室時的細微聲音，一旁的培養(yǎng)莢囊中則有仍處于遲緩困惑狀態(tài)的貝爾娜好奇地觀察著外面的動靜，她抬起手隔著容器外殼輕輕碰了碰貝爾提拉所處的方向，神色間似乎有一點擔心。

    “那我就先回去了，”巴德說道，“如果回去之后我再想到什么跟菲爾娜姐妹有關(guān)的情報，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好，那我提前表達謝意，”貝爾提拉點點頭，同時操控著實驗室中的纖維隔斷和“葉門”，打開了一條通往上層的道路，“我這具化身還要留在這里處理一些事情，就不送你了——上去之后有另外一個化身接應(yīng)，會帶你到交通管道腔。”

    很快，巴德便離開了實驗室，這偌大的生化培養(yǎng)大廳中只剩下了貝爾提拉自己，以及一個又一個正處于生長階段的莢囊容器，遠處的燈光逐漸暗淡下來，那些環(huán)繞在支柱周圍的莢囊也一個接一個地歸入黑暗，只留下貝爾提拉面前的支柱上方還亮著燈光。

    又過了好一會，貝爾娜置身的容器中突然升騰起一串氣泡，在生物質(zhì)溶液中漂浮著的精靈少女慢慢把頭轉(zhuǎn)向出口方向，含混不清的聲音則從莢囊上方的某個發(fā)聲器官中響起，低沉模糊的仿佛夢囈：“走掉了……”

    “是的，走掉了，”貝爾提拉一字一句地慢慢說著，“他叫巴德，你見過他的，在很多年前。”

    貝爾娜努力回憶了一下，她的聲音再度從莢囊上方傳來：“是的，有印象。原來已經(jīng)……很多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