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堂論
其實,郭仲荀進士出身,官職又不低,那君臣驟然相見,按照這年頭文官的地位,本無須行此大禮的。之所以如此,乃是他身為留守司推官,又是此番出征的文官二號人物,本身大略清楚杜充這些日子干的破事影響有多壞,也知道數日前杜巖失蹤的事情必然有后續,所以見到趙官家之后,本能猜到了最惡劣的情形,卻是帶著心虛請罪之態下拜的。
“杜充呢?”
趙玖根本不認識對方,也不可能在意對方的小心思,便負手立在這個縣衙大堂之前,開門見山。
“或許尚未起床,或許已經起床,正在后院飲酒。”伏在地上的郭仲荀不敢隱瞞,卻又緊張萬分。“臣等平素不敢去后院,也不知詳情……要不,臣這就去將副留守請來面圣?”
“不用請,也不用跪,都起來吧,此處為統軍行轅,必然有鼓,尋一面最大最響的來,你親自在堂前敲響請杜充來堂上見朕。”趙玖如此吩咐,復又朝身后萬俟卨示意。“萬俟卿,請軍士幫忙,將朕的金吾纛旓在堂前掛起來。”
得到吩咐,堂內堂外自然是一陣慌亂,而趙玖卻兀自上堂,拿袖子擦了下幾乎積了一層塵的正堂正座,然后便坐下相侯,胡寅、藍珪、劉晏也都重新立定。其中,身著紫袍的胡寅站到了趙官家左側下手,藍珪立到了趙官家身后側下,而劉晏則依舊扶著佩刀掛著短斧立到了門前……自從王德驗證了錘子、斧頭等破甲武器對上金人的效用后,御前班直幾乎人人掛錘懸斧。
不管如何了,片刻之后,隨著郭仲荀親自執槌奮力一擊,鼓聲陡然一起,堂上登時肅然,而原本安靜的縣衙后院,卻瞬間雞飛狗跳起來……畢竟嘛,杜充性格嚴肅,素有嗜殺之名,如今掌握大軍,更是無人敢有稍違之態。
便是上次岳飛、馬皋、王彥三人一起來諫,也只是哭諫,何論如此驚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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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而果然,僅僅是片刻之后,剛剛起床不久的杜充便勃然大怒,其人連官袍都不穿,只是尋常便服,然后便赤腳穿著木屐,踢踏不斷,從后院尋來。
不過,剛一轉過墻角,來到前院,這位哲宗朝就已經是進士的大宋重臣便注意到了前院上空那高高飄起的旗幟。
相較此物,沿途滿滿騰騰的甲士,反而無足輕重了。
出乎意料,怔在彼處片刻之后,情知是怎么一回事的杜充并沒有逃,也沒有避,反而回頭喚人將自己的紫袍取來,就在墻角這里,于催促的鼓聲中面無表情換上,然后踩著木屐、光著腦袋,向堂上而來。
轉過墻角,繞過廊柱,在沿途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昂然登堂,從容行禮問安,口稱陛下。
趙玖見到那擊鼓紅袍官員兀自停下,然后一紫袍老者昂然上堂對自己行禮,情知是杜充當面,卻也平靜相對:
“事已至此,杜卿還有何言語?”
“有!”杜充就在堂下拱手而言。
“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