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同旭日新能源公司吃飯遇到的事情，讓聞哲放棄了周日拜訪朋友、或者接待來訪者的計劃。他讓江大維開車，卻了一處偏遠的山間民居。原來是可以去王玉的那個玉成玉器店，可因為王玉是《狼嗥山抗日英雄傳》的制片人，她在長寧已經成了名人。聞哲最近在電視新聞曝光率頗高，就不適合去那里躲清閑了。今天他要做兩件事，一是動用一些關系，深入查一查呂若鵬的情況，做到有充分的準備以為后手之用。聞哲心里雪亮，呂若鵬這個“富二代”，能同朱國忠這個“官二代”這樣的聯手，就不是那么簡單的事了。背后，肯定是巨大的利益交易。二是把金融辦梅江濤發給自己的材料細細研究一下。這都是長寧城市商業銀行的近三年來的材料，有年度工作總結、經營情況報表、綜合財務報表、損益表等等。梅江濤顯然是做了功課的，并不是簡單的把上述資料發給他，而對報表進行了優化、簡化，對一些核心數據又加入了分析。這個小小的、坐落在山間、叫“望月小居”的民宿很冷清。好像只有聞哲與江大維兩個人，以至老板娘見到二人，都有些驚訝，忙挽了沒有梳理好的頭發，帶他們進了一個房間。“兩位大哥，真不好意思，我們這里電力不足，只能供照明，取暖還要用木炭爐子。”樸實的老板娘長相清秀，指著房間里的一個用汽油桶改成的木柴爐子說。聞哲見爐子的鐵皮排煙管通到窗外。爐子上有架子，燒水泡茶、烤紅薯、板栗、雞蛋。聞哲頓時有了興趣，笑道：“這個太好了。燒上爐子、燒上爐子。”他自己把一張小桌子拖到火爐邊，又把一張小竹椅擺好，拿出筆記本電腦。“老板娘不要太麻煩，中午搞點土菜就行，如果有鍋巴，晚上再弄個鍋巴稀飯。小江，你不要陪著我，你自己去玩。”江大維已經調到市政府后勤處，成了聞哲的正式司機。他笑道：“我去重溫一下在部隊冬季拉練的生活，順便搞點野味回來。老板娘，去找把柴刀給我就行了。”聞哲把爐膛里的柴撥旺，又添了幾塊柴。才在爐子旁坐下，開始看那些資料。“葛力？”聞哲反復看了已經收集到的資料，雖然雜亂零碎，似乎毫無條理。但是，先拋開一切的數據，單純去看人物關系，聞哲就發現，所有的無頭緒，其實可以用“葛力”這個名字關聯起來。“豐足公司，是除長寧市財政局之外，城市商業銀行的第一大股東。葛力，區區三十歲出頭的年紀，怎么可能手握幾十億資產的金控公司呢？”他把邱虹、黃瑞慶、夏堅城等人發過來的資料反復看了。這個葛力，沒有任何顯赫的家世和人脈，除了在M國有留學經歷外，同任何一個同齡人一樣普通。要知道，四年前，豐足公司大量持有長寧城市商業銀行內資股時，足豐公司成立不到一年，而葛力那時才只有二十八歲。真是魔幻！葛力這個“魔方”理清了，也許一切都會迎刃而解了。而朱國忠呢，他不像是一個被動的銀行業務流程的操作者，而更像是一個設計人。因為他想憑空虛增內資股的股值，必定是帶有預定目的性的，這個目的性是什么呢？聞哲把煙頭扔進爐膛中，為得不到一個合理的邏輯推理而煩惱。索性干脆不看了，打開長寧城市商業銀行的年度經營報表來看。“一塌糊涂！”只看了幾頁，聞哲冷笑著合上筆記本電腦，有些啼笑皆非的起身。望著窗外群山上沒有消融的積雪，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自己的工作分工，應該像安琪說的，是人為設計的。以報表上的數據，誰會愿意分管這樣一個爛攤子？袁開疆可不是那樣敬業的人。說白了，是有人想捂住市商行這個爛西瓜，不讓它皮破而流出爛瓤罷了。而且，還想賣出個好價錢！聞哲冷笑一聲。推導出了這個邏輯關系，心中就敞亮了許多，至于其中的跳梁小丑是什么人，他們具體有什么手段，只能靜觀其變、相機行事了。聞哲考量方明遠市長對自己的分工安排，不禁生出許多的疑惑。難道方市長也在局中么？這讓他很憂慮。想了想，還是打了魯千方秘書長的電話。“秘書長不好意思，周末也打擾您。”“呵呵，聞副市長，不好意思，還沒有恭喜你哩。怎么，有事？”“謝謝秘書長，本來想專門請顧書記和秘書長坐坐的，怕你們公務繁忙。”“呵呵，再忙，聞副市長的酒還是有時間喝的。不過這幾天領導比較忙，等他有空，我告訴你吧。你有什么事么？”“謝謝秘書長。是這樣的，我無意間發現了一些問題，是……”“哦？這是你單純的推理么？”“是推理，但是是有數據為依據的。我擔心，市商行有什么出格的行動。您知道，我對長寧的官場格局比較陌生，有些人的關系不是很清楚，所以……”魯千方顯然是思考了片刻才說：“領導真是慧眼識珠！不瞞聞市長，領導在得知他要來長寧主持工作時，就大量查閱了長寧各方面的資料，包括金融數據。長寧如此好的自然、交通、人文條件，發展如此緩慢，確實存在各方面的原因。其中，金融行業、包括民間資本的情況就非常嚴峻。”聞哲插了一句話：“我認為目前仍然十分嚴峻。而且，隨著顧書記的管理不斷加強，一些隱性的風險也會浮出水面。比如長寧城市商業銀行的問題！”魯千方嘆了一口氣說：“是呀，這里面的關系錯綜復雜，太難了。”聞哲說：“我知道，朱理事長嘛。”兩人心知肚明，不去點破。“秘書長，我在政府的分工想必您也知道，即便我不再是防范金融風險工作領導小組的負責人，我對長寧城商行還是會關注的。我要對工作負責、對長寧負責、更要對領導負責。”“說的好，聞哲同志，你按你的思路干吧！有什么事再說。現在，你需要我做什么？”“查一查呂若鵬的背景，除了他富二代的身份，還有其他的人際關系么？主要是他同Y省的豐足金融投資公司的董事長葛力的關系。”“好，我知道了。”“謝謝秘書長，再見。”聞哲放下手機，又看了看資料，給邱虹去了電話：“你同你的閨蜜謝總聯系一下，問問如果旭日公司貸款，那個什么呂若鵬用的什么融資方式？”邱虹說：“你跑哪去了？在市政府又不分管這塊，還真的要操這些心？”“整體扭轉長寧的金融不良的形勢，可是顧書記‘長治久安’管理理念的重要一環，長寧的干部都有責任。”“哼，當個副市長，就給我講大道理。等當了市長、省長，還不要把別人忘的一干二凈？”聞哲想說忘了誰也忘不了你的，邱虹說了一句：“你等著，我找燕雨。”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