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聞哲其實感覺有些多余。昨晚在分行私人財富中心吃了飯，好像已經(jīng)告別了。周六一早，分行辦公室主任陳清風就趕到招待所。“聞市長，祝賀您！我以前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還請您多包涵。今后，也請您多多關(guān)照。這是我連夜擬訂的一個菜單，請您過目。”其實，陳清風為了準備好這餐飯，昨晚就入住招待，擬訂了這份菜單。聞哲一笑，并不答話，從陳清風手中接過中午的菜單。不過他馬上想到了被歐陽民從辦公室主任位置上，換到營業(yè)部當總經(jīng)理去了的易光。想著找時間主動約了易光、路秋虎、賀雙明、杜壯心夫婦一起吃個飯。聞哲一看菜單，知道陳清風顯然是用了心思的。不奢華，高檔大菜。卻把長寧地區(qū)特有的山珍野味，呈現(xiàn)出來，又符合目前的時令。只是要上年份茅臺酒，聞哲說：“把茅臺酒換掉！還有，你打電話，請易光也來吃飯。”陳清風的臉色有些紅：“好，馬上打。”這時外面有人敲門。“請進。”聞哲說。門一開，邱虹進來了。聞哲瞟了一眼墻上的鐘，才十點。“聞市長，我早點過來，看有沒有什么要幫把手的。”邱虹拎著一個小盒子，臉上紅撲撲的。足有一米七以上的個子，修長苗條，丹鳳眼，眉毛又長又黑，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巴淡淡的涂了口紅。一身休假的冬裝，黑色薄呢大衣、白色羊毛衫、闊腿褲、平底鞋。顯然秀美、干練，又不失溫柔。她見聞哲穿著自己昨天送給他的襯衫、西褲，臉一熱。聞哲見她除了自己的大號的愛瑪仕包，還拎著一個竹編的小筐，知道是隨手禮。“呵，招待所食堂的家常便飯，怎么敢勞邱行長的駕。”聞哲說著，突然嫌陳清風礙眼了。“得，我先看看餐廳。”邱虹放下手中的竹筐，走到隔壁的餐廳。見小方桌已經(jīng)換成十二人的圓桌，整齊的擺放好十套餐具、十個座位，顯得很寬敞。回到客廳，在茶臺前坐下。“邱行長喜歡什么茶？”“普洱。”邱虹邊說，邊把竹筐打開，原來里面放著八個功夫茶杯，呈紫色，是竹根制成。。“怎么還帶了禮物？”“女士喝普洱，只為保持身材，生普最好。其實，邱行長也用不著吧，這么好的身材。”邱虹嫵媚的乜了聞哲一眼，“女人嘛，永遠會覺得自己多了幾斤肉的。”聞哲哈哈一笑，“是呀，也永遠覺得衣櫥里少了一件衣服。”邱虹想繼續(xù)開一句玩笑，卻看了一眼在一旁陪笑的陳清風，就沒有說什么。陳清風忙說：“兩位領(lǐng)導聊，我下去看看。”就出去了，關(guān)上門。聞哲取出兩個杯子，用燒開的水澆上去，竹杯竟泛起一陣幽香，令人如臨竹海之中。“好、好東西呀。”聞哲贊道。邱虹嫣然一笑，從愛瑪仕包里又掏出一個口杯，也是竹根制成。紫紅色的杯身上，刻著祥云、飛龍。還有三個字：天行健。“哎呀，這個難得！”聞哲有些夸張的叫了一句。“無以為報，天天用它泡茶喝，身體健康。”聞哲說。邱虹捂嘴一笑，身子往后微微一仰。這時，門響了幾下，王景推門進來。“哎，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恭喜聞市長了！”王景聲音有些夸張的邁步進來了。聞哲卻早將那竹根口杯，往茶幾下的抽屜里一放。“書記這么早？邱行長說是來幫廚的的，呵呵。”王景也笑了：“邱行長幫廚？呵，先給消防中心打電話吧，別把廚房燒了。”三人哈哈大笑起來。王景把手中的一個小紙盒放在茶幾上，“正好呀，用這個泡茶喝。”把紙盒打開，卻是一把晶瑩剔透的玉壺。聞哲忙說：“王書記，我們是同事，你這個就太破費了。”王景卻笑了。“幾年前，長寧山區(qū)發(fā)掘到一種玉石料，因為顏色白，取名‘冰玉’，密度雖然不錯，可是玉質(zhì)太軟，算不上真正的玉石，只能算是好一點的石頭罷了。”邱虹也說：“對，并不值多少錢。只是這雕工很棒，算的上是精品了。”聞哲接在手中，感覺溫潤滑手。就放在茶臺上，把那把紫砂壺擱到一邊，“好，就用這壺。”又笑道：“我知道，兩位領(lǐng)導是以物喻事，教我做人。”邱、王二人不解，一齊看著聞哲。聞哲又拿起一個竹杯，“邱行長是借竹子，鼓勵我扎根長寧，要‘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而且要不怕困難，堅定信心，‘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是不是？”邱虹咯咯笑了起來，又乜了一眼聞哲說：“聞市長真是才子，一個竹子的小杯子，有這么多聯(lián)想。我可想不來。”眼睛卻禁不住往茶幾下的抽屜望，見已經(jīng)合上。聞哲又拿起玉壺，笑道：“王書記不愧是紀委書記，把廉政教育喻于物。王書記是告誡我，長寧鄉(xiāng)親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呀。”王景點頭笑道：“原雖無此心，但聞市長一說，現(xiàn)確有此意了。”三人又大笑起來。聞哲剛要去拿那餅生普，安云明副行長推門進來，手里提著兩盒包裝精美的茶葉。聞哲邊請他坐，邊對邱虹笑道：“邱行長，看來要泡安行長帶來的茶葉了。你看，我剛準備泡茶，安行長的茶葉就到了。這叫玄關(guān)暗合，不泡安行長的茶還不行。”邱虹瞟了聞哲一眼：“就是你們讀書人的頭緒多、講究多。”聞哲拿了那兩盒茶，見木頭盒子裝的是大益普洱，卻搖頭說：“我一直搞不清楚，我們?yōu)槭裁催@么注重外包裝。這里三層、外三層的，浪費多少資源！”邱虹瞥見聞哲還是泡生普，就笑道：“安行長的茶好，可以配什么詩？”又把剛才聞哲用古詩喻竹杯、玉壺的話說給安行長聽。安云明笑道：“那聞市長不能厚此薄彼，讓我的好茶委屈了。”聞哲邊洗茶，邊笑道：“倒是想起古人的一幅對聯(lián)，忘了作者是。上聯(lián)是‘為名忙，為利忙，忙里偷閑，且喝幾杯茶去’，下聯(lián)是‘勞心苦，勞力苦，苦中作樂，再倒一碗酒來’。呵呵，王書記不要批評我格調(diào)不高呀。”王景一笑著說：“能說實話就好。”這時，副行長姜潤豐進來，邱虹望著姜豐潤提著的熏野豬肉、麂肉，突然抿嘴一笑。姜豐潤說：“怎么？洋氣漂亮的邱大美女，是嫌棄我這東西土氣么？那你別吃喲。”邱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大家被她笑的有些莫名其妙。聞哲也笑道：“剛才王書記送的壺、安行長送的茶葉、邱行長送的茶杯，我都尋了古人的詩詞來對應。姜行長這些，我實在無能為力了。”一語示了，大家全部望著熏野豬肉、麂肉，也都大笑起來。正說著，歐陽民提了螃蟹，艾一如帶了黑提子，兩人口里說著“恭喜聞市長”，一同進來。“哎呀，這怎么弄，你們是要我在這自己煮飯炒菜么？”歐陽民打電話把陳清風叫了上來，讓他把螃蟹、熏野豬肉、麂肉拿去招待所食堂加工。邱虹從艾一如手里接過水果，去衛(wèi)生間洗。又見易光進來，雙手各拎了四瓶酒。先向聞哲說：“祝賀聞市長了！”滿眼是感激。大家見那酒瓶是老式的壓蓋，瓶身的標簽上是竟然有“最高指示”！歐陽民識貨，驚詫的說：“呀，這可是老的‘長寧醇’純糧酒呀，一九七二年的貨！好東西！”聞哲說：“我在分行參加工作時，就知道有‘長寧醇’這個品牌，可惜那時酒廠已經(jīng)倒閉了。想不到今天能見到陳年老酒。”安云明嘆口氣說：“原先許多國有廠的改制，太粗放、太急功近利了，毀了多少好的品牌、好的國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