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初跟先帝閑聊時，他也提過類似宗祿永額的設(shè)想。”

其實朱見深沒說，是李青瞎編的。

說起來，當(dāng)初在藩王被朱棣削過一次后，他倒是跟朱棣提過類似的設(shè)想，只是朱棣覺得那樣太狠了，怕到了地下沒法跟老子交代，便沒同意。

宣德朝……他早早下野了。

到了第二次入朝，三楊當(dāng)?shù)溃墓僮龃螅矝]精力顧忌藩王，想著先把政治格局拉回來，然，剛有起色，朱祁鎮(zhèn)來了個御駕親征……

朱祁鈺的上位過程，注定他做不了一個鐵腕皇帝，且他性格也做不了鐵腕皇帝，到了朱見深時……問題就有些嚴重了，便又給了藩王喘息之機。

朱見深把政治格局拉回來了許多，弘治雖放縱了些，但情況還是要優(yōu)于朱見深、朱祁鎮(zhèn)兩兄弟。

李青覺得針對藩王的改革不能再拖了。

他跟藩王沒仇，也不是存心讓老朱的兒孫過苦日子，奈何……這群家伙太能生了，哪怕爵位遞減式繼承，宗祿仍是朝廷一大支出。

要知道，王爵是不在遞減式繼承范圍之內(nèi)的！

這也就是說，王爵每傳一代，就會多一大批郡王、及郡王以下的宗室，盡管遞減式繼承，可總體數(shù)量依舊在野蠻生長！

當(dāng)然，如若不遞減，將會更加恐怖。

眼下來說，已經(jīng)有宗室歸于平民了，可減少的遠比不上增加的，宗祿開支依舊在上漲，上漲幅度沒原制度那么變態(tài)，卻依舊驚人。

是時候再踩一腳剎車了……李青嚴肅道：“太上皇，宗室開枝散葉的速度太驚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百千……雖遞減繼承，可王爵并不受影響，如若不改制，總有一天朝廷會頂不住這龐大的財政支出。”

“你的意思是……王爵也遞減繼承？”不待李青說話，朱佑樘斷然搖頭，“這萬萬不可，如此比宗祿永額還狠百倍，等同于天下所有藩王的兒孫，數(shù)代之后都將盡數(shù)歸于平民，

若是命長且繁衍快的情況下，藩王甚至可以親眼看到子孫變成普通百姓，這樣做，怕是他們明知必死，也得合起伙造反了！”

朱佑樘吁了口氣，嘆道：“朕也是父親，雖然朕只有厚照一個兒子，可將心比心，若是朕有其他兒子，也一樣不愿看到兒子的兒孫變成窮苦百姓啊！”

李青沉默，無言以對。

人性就是如此！

越是享有特權(quán)的人，越想將特權(quán)傳承給子孫萬代。

就算在弘治這兒得以施行，到了弘治之后也將成為一紙空文。

細想想，朱厚照的設(shè)想，倒更具有可行性。

“我并沒想一步到位……算了，既然你不同意，那就以太……皇上的設(shè)想為目標(biāo)，開始謀劃吧。”李青道，“直接施行宗祿永額，確不可取，但我們可以一步步降低他們的心理預(yù)期，從而接受宗祿永額。”

朱佑樘沉吟了下，問：“先生有何妙計？”

李青嘿嘿一笑：“很簡單，拖欠宗祿。”

“這……”朱佑樘皺眉。

“不是不發(fā)宗祿，是發(fā)一部分，留一部分。”李青笑道，“朝廷有朝廷的難處，不是嗎？”

朱佑樘繼續(xù)皺眉。

李青補充：“鈍刀子割肉疼是疼了點兒，卻遠不至于讓他們急眼，更生不出破釜沉舟的勇氣。”

李青陰惻惻笑道：“就這么一點點割，割到最后，他們就是想破釜沉舟也沒了力氣，最終，只能接受宗祿永額！”

緩了口氣，李青認真道：“這個過程會很漫長，需要一代人，甚至兩代人的努力，可結(jié)果卻是為朝廷節(jié)省大量的財政支出，立在千秋萬代不是嗎？”

朱佑樘沉默好半晌，才緩緩點頭：“唉…，就這么辦吧。”

他仍是有些擔(dān)心這般會釀成災(zāi)禍，可他也知道，若不遏制藩王宗祿對朝廷財政的負擔(dān)有多大。

頓了頓，道：“此事你與厚照闡述利害，這個設(shè)想是他提出的，你肯支持，他會對你親近不少。”

言語間，透著濃濃的托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