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年回屋子里搬出了一把舊梯子，將它靠在枇杷樹邊，韓述想說：“我來吧。”她已經(jīng)搖搖晃晃地登了上去。作為一個紳士，韓述想當(dāng)然地伸手去扶梯子腳，誰知桔年并不領(lǐng)情，她顫顫巍巍地踩在第四級階梯上，好像內(nèi)心掙扎了一會兒，才說道：“那個，能不能拜托你把手松開，你手抖得厲害，我還不想死。”

    韓述當(dāng)下有些惱羞成怒，本以為她成心跟自己作對，可是她緊緊攀住梯子時的恐懼是如此認(rèn)真，讓他不得不相信自己好像是幫了倒忙，只得訕訕地松手。當(dāng)他收回他的好心后，桔年還非常不識時務(wù)地說了句謝謝。韓述聽著她由衷的感謝，差點沒把這些年積攢起來對她的歉意拋到九霄云外，心里恨恨地想，最好摔死你。可是事與愿違，謝桔年在梯子上雖然搖搖欲墜，但是奇跡般的屹立不倒。她給韓述摘了滿滿的一捧，別說用來煎水治療咳嗽，就是用來當(dāng)飯吃，也可以頂上一段時間不挨餓了。

    韓述有些懷疑她這一行徑的潛臺詞，她不想留給他這一次用完了下一次再來討的機會。可是他心里說，如果這件事情得不到解決，就算她把樹根給刨了，也一樣沒完。

    他離開的時候，桔年說了再見。韓述再一次深深鄙視她的口不對心，因為他走到車子附近再回頭，明明看到她偷偷摸摸地在鐵門上加了一把鎖。什么再見，她肯定希望永遠不見。

    這一邊，桔年關(guān)上了門，正好聽見有人迅速跳回床上的聲音。她走回房間，經(jīng)過一個虛掩著門的房間，順手推開門，只見床上的小人兒擺出了一個極度標(biāo)準(zhǔn)的熟睡姿勢。

    桔年不以為然地對床上的人說了一句：“裝吧，使勁裝。”

    過了一會兒，女孩果然下了床，跟著桔年走進廚房。

    “我看到了，他是誰？”現(xiàn)在的孩子都早熟，十歲出頭，已經(jīng)到了對一切表示懷疑的年紀(jì)，而且開始對男女之間的事情異常好奇。桔年想，跟他們相比，自己真是落后了許多，她上小學(xué)的時候，還堅信自己是媽媽上廁所的時候拉出來的。

    “嗯？”桔年回頭看了女孩一眼，“哦，他是一個人。”

    她的回答大致上就是一句廢話，顯然無法滿足一個即將進入青春期孩子的好奇心。

    “我知道他是個人！你們拉拉扯扯的，很奇怪，姑，我們沒惹什么麻煩吧。”

    “哪有那么多麻煩可以讓我們?nèi)巧稀！苯勰晷πΓ@孩子究竟遺傳了誰，當(dāng)她說到“麻煩”兩個字的時候，語氣里并無害怕，反倒有幾分興奮。她其實根本就不懂，真正的麻煩不是生活的調(diào)味料。

    女孩顯然對姑姑敷衍的態(tài)度相當(dāng)不滿意，“姑姑，你別騙我，我不是八歲小孩，我十歲了。”

    雖然桔年并不知道八歲的小孩跟十歲的小孩有什么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但是她決定回答完問題讓這個女孩重新上床去睡覺，“一個以前認(rèn)識的人而已，他看到我們家的枇杷葉，有些激動。要知道，他已經(jīng)咳嗽很久了。”

    “可是我覺得你怪怪的。”

    “為什么這么說？”

    女孩撇了撇嘴，“你笑得很假。”

    “如果你寫作文的時候觀察力這么強，我猜你的語文成績會提高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