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寒門子弟經(jīng)歷了十年寒窗都能始終堅持初心，這件事兒成康帝也明白，縱觀歷朝歷代都不乏這樣的人，他并不覺得失望或者生氣，但他可以不讓他們?nèi)缭福裉彀l(fā)到貢生手里的試題跟他御書房里的那些草稿完全背道而馳。

    能夠通過鄉(xiāng)試，必然要有幾分真本事，但人就是這樣，一旦有了捷徑可以走，就很難經(jīng)受住那種誘惑，再加上高官厚祿掛在前頭當胡蘿卜，再下點兒本兒的還可以把自家庶女嫁一個過去，這樣一來，被衛(wèi)國公一脈籠絡住的人就會對他死心塌地了。

    成康帝看著下面的貢生們都開始奮筆疾書，心里竟然無端的有了幾分悲涼之意。今年會試錄取的三百名貢生被衛(wèi)國公一脈收買的畢竟還是少數(shù)，像霍啟明這樣被他和封清皓提前鎖定的更是絕無僅有，那么剩下的那二百多人又會何去何從呢？

    兩個時辰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對于坐在龍椅上胡思亂想的成康帝來說是長的，足夠他把下面人的表現(xiàn)看得清清楚楚；但對于坐在殿中奮筆疾書的貢生們來說卻是短的，短到他們覺得筆下寫出來的東西并不足以表達自己腦中想法的十分之一。

    兩個時辰后，站在成康帝身后的梅公公大聲讓所有貢生停筆，然后有專門的內(nèi)侍官走過來收走所有人的答卷。成康帝還故意留心觀察了那幾個起先變了臉色的貢生，發(fā)現(xiàn)他們果然是如喪考妣一般的臉色。

    然后他又抽空看了看霍啟明，卻對上了一張氣定神閑的臉，仿佛他這次來不是在保和殿里參加殿試，而是平時書院里夫子隨堂的一場測驗而已。

    成康帝暗暗點頭，不愧是皇弟看中的人，就憑這份膽識與不動聲色的本事，假以時日也足以擔當大任了。

    霍啟明并不知道就在這收卷的一點時間里，成康帝居然又一次評估過了他的能力問題，他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那里，如老僧入定一般的等待著內(nèi)侍官來收走他的考卷。

    作為會試頭一名，他的位置是第一排最中間，來收他試卷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太監(jiān)，他走到霍啟明身邊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別的，腳下打了個踉蹌，險些摔倒在霍啟明身上，出于好心，霍啟明還伸手扶了他一把。

    然而他手剛放下，身為異能者的敏銳感覺讓他察覺到了不對。

    為了便于內(nèi)侍官收走他的考卷，寫完之后他是把考卷擺在了案幾的右上角，然而現(xiàn)在那張考卷卻已經(jīng)歪斜了，完全偏離了他之前放置的位置。

    霍啟明記得很清楚，自從他站在那里開始，這張卷子就沒人碰過，就連剛才他伸手去扶小太監(jiān)的時候，他和小太監(jiān)的手都沒有挨到考卷上。

    既已察覺不對，為了保險起見霍啟明又重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答卷，結果這一看可把他給驚著了，這卷子根本就不是他剛才寫的那一張。

    這張考卷上面的策論不但遠離考題，前言不搭后語，竟然還錯字連篇。更加神奇的是，這張考卷上的字跡還跟他的一模一樣。

    霍啟明氣笑了，就這種偷梁換柱的手段實在是低俗至極，他回頭看了看殿門，還緊緊地關著，而剛才的小太監(jiān)已經(jīng)把手伸到了他的考卷上并且拈起了一個角，他眼疾手快的把手壓在考卷上，一雙漆黑眼眸冷冷地看向小太監(jiān)。

    這小太監(jiān)本來就心虛，眼看著就要完成雇主的任務了，結果卻被霍啟明臨時來了這么一下，心里一慌，手下一抖，直接把考卷撕掉了一個角，他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發(fā)生了何事？”原本正準備上御書房里看考卷的成康帝瞧見他們這邊的情形，腳步一頓，停下了問道。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剛才那個小太監(jiān)當即就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臉色變得比宣紙還要白上三分，他渾身癱軟的匍匐在地上，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