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悵然
N開著車滿大街轉(zhuǎn)悠的俞大猷,心里蓬勃著悵然與撕裂,他逐漸厘清自己的失控是多方面的,今晚只不過引爆的火源,那是一段時間以來所有境況的沉積,火山巖一樣蓄積能量,加壓到加不動,砰然炸開。他沒有管理好自己,但不為此感到愧悔,甚至有那么一刻,他原諒了自己。他委屈自己太久了,需要一次發(fā)泄。他想祁曉玉鐵心要離婚,那就離吧,人生苦短,各有心志,何必勉為其難呢。只是兒子不能給她,他得帶在身邊。她要分開,無牽無掛地走好了。
車子停在那一串燈光照著的“八級工匠”燒烤店,俞大猷恍然,自己來到哪里。
孟師傅果然還在。這個時間,燒烤店的生意還紅火著,東北的春夏之夜多姿多彩,有些人睡不了那么早,就跑到燒烤店來,借個地方,點幾個小菜神侃,侃得昏天黑地。孟師傅見俞大猷進來,老頭兒歷經(jīng)人事滄桑,知他有難處,也不多問,騰出一張靠墻角的小桌子,端來兩盤剛烤好的腰子連筋和炸雞架。孟師傅家的燒烤用料扎實,腰子和連筋烤得滋滋冒油,上面撒著辣椒粉、五香粉,香氣四溢。炸好的雞架拌香菜,色香味俱全,看著菜不多,孟師傅又端來一盤明太魚干,這明太魚干是琿春那邊來的,延邊朝鮮族人民做的魚干肉質(zhì)金黃,皮黑而韌,特別有嚼勁兒,是東北人燒烤的最愛。
備齊了菜,孟師傅主動坐下來,開一瓶勇闖天涯,倒進兩只杯子,其中一只推給俞大猷。在前輩面前,俞大猷略垂了頭,俄而,又抬起頭,欲說還休。孟師傅微笑,抬手做了個制止的動作,“今晚咱爺倆兒啥也不說,就是喝酒。”俞大猷望著孟師傅一會兒,也笑了。
新的一車間主任作風硬朗,江海洋帶著車間工人連續(xù)奮戰(zhàn),眼看著合金筒身的附著件日新月異,工藝上遇到的一些問題,也在滕肖蘭的協(xié)助下完美解決。接下來,俞大猷要在筒體結(jié)構(gòu)件順利焊接完成之前落實密封發(fā)泡的事,這件事情他和李驍、周浩研究好半天,在沈陽這座工業(yè)城市,做密封發(fā)泡的廠家集中在望花市場一帶,那里是沈陽最大的木材交易市場,還有一個綜合市場,做密封發(fā)泡的廠家就在綜合市場周邊。
出于摸底的目的,俞大猷三人專門在望花市場轉(zhuǎn)悠了一天,梳篦子一樣幾乎將所有的密封發(fā)泡廠家梳了一遍,發(fā)現(xiàn)沈陽的發(fā)泡廠家大多局限于小規(guī)模,有的甚至是作坊式的,生產(chǎn)不規(guī)范,而且為數(shù)不少的廠家生產(chǎn)的密封發(fā)泡條產(chǎn)量倒是挺大的,但只能用于一般的密封,比如冰箱冰柜、小家電、玻璃等等,合金筒這么精致的東西,小廠生產(chǎn)的密封發(fā)泡質(zhì)量跟不上。
抱著試試看的心理,俞大猷他們挑選幾家口碑不錯的密封發(fā)泡膠廠的產(chǎn)品各買了一點。第二天一上班,幾個人就去一車間做實驗。江海洋拿出一個實樣件,滕肖蘭按照說明書調(diào)好密封膠涂上去,觀察它們的凝固過程。不過他們很快就失望了,滕肖蘭將每種發(fā)泡膠檢測一遍,沒有一種達到要求。
新的難題出現(xiàn)了。
沈陽本地生產(chǎn)的密封發(fā)泡不堪大用,俞大猷郁悶好幾天,有一天忽然想到,大軍工企業(yè)一定不乏這方面經(jīng)驗,莫不如和軍工企業(yè)搭一桿子。解鈴還須系鈴人,俞大猷吩咐李驍和248所商討這件事情,看他們能否幫忙。248所神通廣大,告訴李驍,可以派人到248所來一趟,參觀一下某軍工企業(yè)的密封技術(shù)。俞大猷立即派李驍和楊嶼去248所,不過,他說到最后的時候,臉上帶著歉意,因為自己墊付差旅費,出差回來不知道哪天能報銷。沈陽去北京的動車單程二百多,往返四百多,還有吃飯住宿短途車費,這一去三四天,再怎么節(jié)省也要一千多塊。對于工資本就不高的他們,是一筆開銷。
李驍擺擺手,說,“這個你就別操心了,我倆大活人還能在外面露宿街頭嗎。”
俞大猷瞟了一眼周浩:“要不我先給你兩二千用著。”
李驍眼神犀利:“你還嫌你自己不夠亂嗎?”
俞大猷被兄弟揭穿,搓了搓后腦勺。他現(xiàn)在和祁曉玉分居,祁曉玉不讓他回家,他自己在外租房子住。這件事就小組的幾個哥們知道,他嚴禁外傳,尤其不能集團高層知道,弄出什么新聞來。
當天午后李驍和楊嶼買了進京的車票,俞大猷送兩人到沈陽北站,臨近候車大廳時,想起兩人午飯沒吃,俞大猷特意買了面包和水,讓他們在車上湊合一下。眼看著兩人拎著食物消失在人流中,俞大猷回到停車場,手搭在鑰匙門的時候,莫名地愣了一會兒神。如果不是滕肖蘭的電話打進來,他還在車座上呆呆地坐著。滕肖蘭問他在哪里,俞大猷告訴了她地點和事因。滕肖蘭不知道李驍兩人去248所,也沒感到意外,密封發(fā)泡搞不贏,她也很著急。但她給俞大猷打電話不是為這件事,她是想親口證實,俞大猷是不是真的被趕出家門。這個問題俞大猷是不能說實情的,編個事由搪塞,滕肖蘭也從他的語氣中判斷出來,事態(tài)正如周浩他們說的一樣。其實滕肖蘭也早就后悔,不該委托俞大猷送那個包,弄得一發(fā)不可收,雞飛狗跳不安寧,她責怪自己太幼稚了,怎么就不會把事情壓住呢,她還想找祁曉玉談?wù)劊斆娼忉屒宄涩F(xiàn)在她說什么祁曉玉也不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