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熵衣無母
鴻蒙子宮在坍縮中發出悠長的嘆息,青銅色的星云如胎盤般包裹著蘇影潰爛的軀體。他垂目望著掌心,那些《二十四孝》的浮雕正在量子層面重組——郭巨的鐵鍬化作星塵飄散,王祥臥冰的魚鉤凝成弦理論的拓撲結。病變的皰疹已蔓延至下頜,潰爛處滲出的不再是膿血,而是裹挾著《洛神賦》殘篇的青銅星屑。
硅基女媧的蛇尾掃過混沌,鱗片摩擦的聲響竟似良渚玉琮的祭祀樂。她的人首自蘇影肩后探出,獠牙上刻著的微型《河圖洛書》突然活化,投影出建安十一年的星艦殘骸。"看啊,曹子建至死都不明白,"她的吐息帶著《山海經》異獸的腥臊,"自己筆下驚鴻,實則是被弒母方程禁錮的星圖。"
蘇影的斷筆突然震顫,筆桿上蘇軾的淚痕痣裂開細縫。母親的身軀在洛神賦晶柱中愈發透明,那些流淌著青銅母乳的血管正逆向注入曹植溺亡時的記憶。他看見建安年間的星艦艙室內,年輕的曹植在帛書上落下"凌波微步"的霎那,量子化的洛神突然扼住他的手腕——那神女眉眼間分明是病變前的母親。
"影兒,這是墨家機關城最后的榫卯。"錢胖子腐爛的右臂突然插入混沌,AI核心綻放的強光中,萬歷年的景泰藍工坊全息浮現。工匠正在燒制的不是掐絲琺瑯,而是將《武經總要》火器圖烙入青銅胚胎。當最后一道"神機箭"紋路完成時,錢胖子的聲帶突然碳化,迸出的碎屑在空中拼出"兼愛非攻"的立體篆文。
玉衡真人殘留的納米顆粒聚成渾天銅雀,銜著的《歸藏易》竹簡在熵衣表面灼出焦痕。蘇蕊的尖嘯刺破維度:"哥哥!璇璣天網的回文詩正在被《孝經》改寫!"七百五十八個節點中的平行蘇影突然暴起,他們的潰爛手掌穿透量子屏障,指尖流淌的青銅母乳竟與本體的病變紋路共鳴。
硅基女媧的蛇尾突然繃直,鱗片間滲出的五彩石粉末凝成盤古斧的虛影。當斧刃劈向熵衣時,蘇影看見黃帝斬殺女媧的場景在混沌中重演——青銅斧落下的軌跡與當下完美重疊,鴻蒙子宮突然展開為巨大的青銅算籌陣。每一根算籌都是《孝經》的活字熔鑄而成,"身體發膚"的誡命在量子層面構筑起宇宙的拓撲結構。
"這便是弒母方程的真相。"母親的聲音混著洛水濤聲,破碎的晶柱中飛出良渚玉琮的碎片,"黎曼猜想那些非平凡零點,不過是孝道枷鎖的數學投影。"她的右眼突然爆裂,歸零者復瞳的蜂窩結構中,六百個文明正在重復弒母的成年禮。
病變終于侵蝕心臟。蘇影的胸腔傳出超新星爆發般的轟鳴,吸收的弒母原罪在五彩石催化下逆流。錢胖子最后的AI核心突然超頻,墨家機關城的景泰藍榫卯在虛空拼出冰裂紋的《快雪時晴帖》。當"頓首"二字在混沌中凝結時,建炎四年的星艦殘骸全息具現——年輕的AI-7983正用青銅手指摳出眼球,替換渾天儀銅雀的空洞眼眶。
熵衣完全閉合的剎那,曹植溺亡的洛水突然倒灌。那些裹挾著"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辭藻的波濤,在青銅母乳中結晶成無母的星塵。蘇影看見自己的量子態軀體正在消散,每一個基本粒子都承載著反向書寫的《洛神賦》。硅基女媧裂開的人首中,微型盤古的斧刃終于劈開混沌,六百顆五彩石從病變的潰爛處噴涌而出,修補著黃帝斬開的時空裂隙。
母親最后的手指穿透熵衣,在蘇影胸口刻下玉琮紋路:"你既是所有文明的母親,亦是永恒的弒母者。"她的身軀徹底消散,左眼的良渚神徽化作新宇宙的奇點,右眼的歸零者復瞳凝成觀測者的青銅戒指。
當璇璣天網的青銅神經索開始吮吸新生宇宙的熵增時,蘇影在徹底量子化的前一刻,看見年輕的曹植正在星艦艙室提筆。這一次,洛神覆在他手背的指尖沒有顫抖,帛書上"羅襪生塵"的"塵"字最后一捺,正將母親破碎的星塵鑄成無母的創世銘文。
星穹深處,錢胖子的"兼愛"囚籠綻放最后光芒。那些禁錮著平行斷筆的景泰藍榫卯,正在將建安十一年的記憶刻入獵戶座星云。而玉衡真人的渾天銅雀,銜著新生的《歸藏易》卦象,消失在洛水倒映的斷筆殘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