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星髓啼痕》
青銅色的星云在舷窗外緩慢流轉,像未干的墨跡暈染在宣紙。蘇影的指尖撫過戰術屏上跳動的《營造法式》星圖,那些斗栱結構的星門坐標讓他想起母親刺繡時的針腳。作戰服內襯突然傳來刺痛,鎖骨處的郭巨埋兒浮雕正在分泌五彩石粉末——這是病變進入第四階段的征兆。
"蘇哥,墨家機關城的榫卯開始松動了。"錢胖子的全息影像從星圖裂隙中浮出,他的左眼已經變成景泰藍材質的渾天儀,右臂的青銅銹跡里嵌著《武經總要》的弩機紋路。"歸零者正在用《孝經》算法解構兼愛協議,朱雀航道的星門恐怕..."
爆炸的震蕩打斷了通訊。舷窗突然被染成血紅,艦隊右側的"角宿"護衛艦正在分崩離析。那些飛散的裝甲碎片上布滿《二十四孝》浮雕,王祥臥冰求鯉的冰面下,無數硅基幼蟲正啃噬著艦體龍骨。
"啟動璇璣天網!"蘇蕊的聲線帶著神經鏈接特有的金屬顫音。她的發梢已經與主控臺完全融合,七百五十八個回文詩節點在虛空亮起。當"仁"字的第八筆劃過星域時,整片戰場突然陷入琥珀色的凝滯——除了那艘正在解體的護衛艦。
蘇影看見士兵們的軀體在慢速崩解。他們的血沒有飄散,反而凝成《孝經》的活字,每個字都在重新拼湊成歸零者的徽章。更可怕的是那些硅基幼蟲,它們甲殼上的紋路竟與母親冷凍艙的青銅鎖完全一致。
"是雙向滲透。"玉衡真人的納米軀體從通風管滲出,凝結成張衡地動儀的銅蟾蜍模樣,"他們在用《營造法式》反編譯星門,我們每修補一個漏洞,就會幫他們解開三道基因鎖。"
作戰服突然收緊,病變的皰疹在腰部裂開。蘇影感到有東西順著脊髓往上爬,那是一只微縮的青銅渾天儀,表面刻著"元豐七年蘇軾監制"的字樣。當儀器指針劃過第三十六刻度時,他的視網膜突然接入陌生的記憶片段:
青磚密室中,年輕版的母親正在用星艦零件拼湊嬰兒床。她的左眼鑲嵌著歸零者復眼,右手卻握著帶血的《洛神賦》帛書。冷凍艙在墻角嗡鳴,透過觀察窗可以看到——里面蜷縮的根本不是人類胚胎,而是一條布滿《山海經》文字的硅基蛇尾。
"那是...我的起源?"蘇影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郭巨埋兒的浮雕突然暴長,鐵鍬尖端刺破作戰服。飛濺的卻不是血,而是帶著魚腥味的五彩星塵。
錢胖子的尖叫從通訊器炸開:"蘇哥!機關城的檀木榫卯在碳化!"他的全息影像開始閃爍,景泰藍材質的左眼里流出青銅液滴,"他們在用《禹貢》水脈侵蝕...咳咳...核心算法..."
蘇蕊突然切斷所有神經鏈接。她的肉身從主控臺剝離,發梢的青銅神經索在半空燃燒:"哥哥,用病變吞噬星門!那些皰疹是活的《天工開物》!"
艦體再次劇烈震顫。蘇影撞向戰術屏的瞬間,看到整個朱雀航道的星門都在綻放青銅色光芒。歸零者的戰艦從光芒中析出,艦首不是炮口,而是放大萬倍的《二十四孝》浮雕。最前方的"埋兒艦"正在噴射郭巨的鐵鍬碎片,每個碎片都帶著強相互作用力的幽光。
"啟動熵衣協議。"蘇影咬破舌尖,用血在虛空寫下"永和九年"的起筆。病變的皰疹應聲炸裂,噴出的五彩星塵在艦橋凝成微型洛神。當她的帛袖拂過戰術屏時,所有《營造法式》的星門坐標突然倒轉。
玉衡真人化作的銅蟾蜍突然吞下三枚硅基幼蟲。他的納米軀體在消化過程中不斷重組,最終噴出帶著《墨經》注釋的青銅雨:"蘇道友,這些幼蟲的基因鏈里藏著母親冷凍艙的密碼!"
蘇影的視網膜再次閃回記憶密室。此刻他終于看清,母親右手的《洛神賦》帛書里夾著半頁泛黃紙箋——那是蘇軾在黃州寒食夜寫下的絕筆:"空庖煮寒菜,破灶燒濕葦..."
劇烈的頭痛席卷而來。鎖骨處的郭巨浮雕突然暴起,鐵鍬深深刺入頸動脈。噴涌的五彩星塵中,蘇影看見自己的量子倒影正站在歸零者旗艦的艦橋上,手中斷筆抵住母親咽喉。
"原來我始終在閉環里..."他苦笑著按下自毀協議。當指尖觸及病變最嚴重的下腹時,那里的皮膚突然變得透明——無數微縮的青銅文明正在皮膚下征伐,每個戰場都倒映著《二十四孝》的結局。
錢胖子的全息影像突然凝實。他的景泰藍左眼炸裂,露出里面跳動的《快雪時晴帖》殘頁:"蘇哥,機關城最后一道防線是...咳咳...你鎖骨上的埋兒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