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民以食為天

    老昆明有句歇后語：錢局街的煙囪——二氣。

    昆明的老百姓用“二氣”來形容言行舉止不符合常理的人，而所謂的“二氣”本來指的是而錢局街上的兩座煙囪。這兩座煙囪屬于一間造幣廠，早年一直濃煙不斷。

    而錢局街上之所以會有造幣廠，其歷史可以追溯到清朝的雍正年間。清朝的貨幣多為銅錢，而當時鑄造銅錢的原料則大多由云南運到bj。因為路途遙遠，運輸成本高，清政府干脆把鑄錢的工作交給了云南。

    根據(jù)雍正《云南通志》記載，清順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云南首次開局鑄錢，昆明成為鑄造制錢的基地，朝廷還在昆明設(shè)立寶云錢局主持造錢，寶云錢局所在的街道此后便被稱作“錢局街”。

    周曦沐跟白蒔芳搬進錢局街敬節(jié)堂巷的新居之后，每日都過得十分舒心，房東太太體恤白蒔芳有孕在身的辛苦，在生活上對她諸多照應(yīng)，小夫妻二人十分感激。

    其時白蒔芳已然是大腹便便，周曦沐完全舍不得她干活，衣食住行一切都由他自己料理。周曦沐生活上本就大大咧咧，做家務(wù)他更是不得要領(lǐng)。不是淺色的衣服被他洗染了色，就是掃地忘了提前往地上撣水，弄得滿屋子煙塵四起，但好在他人聰明，日子久了，周曦沐便對所有的家務(wù)都得心應(yīng)手了。

    除了一樣——做飯。

    雖然一再努力，周曦沐對做飯是完全不得其門而入，把廚房搞得一團亂也就不提了，做出的東西看上去也十分可怕，誰知道味道更加可怕。周曦沐做飯的時候常有奇思妙想，基本功還沒打牢就開始自由發(fā)揮，起初白蒔芳不忍打擊周曦沐的積極性，勉強吃了下去，可剛吃了幾口，就忍不住強烈的惡心，當著周曦沐的面吐了個七葷八素。

    妻子有孕在身還受了這么大的罪，周曦沐十分內(nèi)疚，可他偏不信邪，反復(fù)嘗試了好幾次，然而每次的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菜不是齁咸，就是太淡，還能炮制出種種說不上的怪味道。幾次三番之后，周曦沐終于繳械投降，決定不再踏入廚房一步。

    好在昆明是個“民以食為天”的好地方，老百姓把“吃”看成天大的事兒，街上大館子小攤子遍地都是，每天變著法兒吃都不重樣。一到飯點兒，周曦沐就會挽著白蒔芳去街上找吃食。像共和春、得意春、海棠春、第一樓、冠生園這些置辦酒席的大館子他們是不敢進去的，光街上小館子小攤子上賣的小吃就已經(jīng)吃不過來了。

    想吃包子油條，就去滿大街都是的甜漿館，想吃米線涼面豌豆粉，就去豆米線館，想吃餛飩燒麥，就去餃面館，想吃湯圓糯米飯?zhí)鹁疲腿ヌ鹗仇^。若是恰好有一邊吆喝一邊走街串巷的小販經(jīng)過，迎聲追出門外，就可以買到各種吃食，方便得很。

    昆明的小販們吆喝聲各異，有人打竹板，有人敲銅鑼，更多的還是扯著嗓子沿街叫賣。小販們聲調(diào)高低各異，節(jié)奏疾徐不同。最受歡迎的就是賣丁丁的，那小販肩挑一對籮筐，手拿一把斧狀的鐵片，一頭厚一頭薄，一手拿著小鐵錘，一邊走一邊用小鐵錘敲響小鐵片，隨著敲擊鐵片不同的部位，發(fā)出高低錯落“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同時嘴里吆喝著：“叮叮當，叮叮當，叮叮當當叮叮當!”此時附近住家的孩童早就從家里飛奔出來，把賣小販團團圍住，將平時攢下的一分兩分錢放到那小販手中，嘴里咽著唾沫，眼巴巴地盯著小販將鐵片放在扁擔中那一大塊麥芽上，再用小鐵錘敲擊鐵片，松脆的麥芽便被敲下一塊，小販將敲下的丁丁用紙包好，遞給早已等不及的孩子們。

    除了賣丁丁，在街頭巷尾討生活的小販什么都賣。有人賣豆腐腦、燒餌塊、稀豆粉、煮荸薺、煮毛豆、悶豌豆、稀飯、麥粑粑這些小吃，有人專賣火腿、掛面、雞蛋、油鹽醬醋等主食和調(diào)料，有人專賣蘭、絲窩、芝麻、飴、小米、米等食，還有人專賣炒落生、鹽炒松子、西瓜子、南瓜子、黑鹽豆、炒栗子等各種干果。至于價格，參考法幣和“老滇票”一比十的比率，對于在聯(lián)大教書、月薪幾百塊法幣的教授們來說，簡直是再便宜不過了。

    周曦沐喜歡吃甜食，在國外的時候他就迷上了巧克力，一次總要吃上幾大塊才罷休，還有各種蛋糕，也是他的心頭好，只是一路顛沛流離，許久未能吃到。昆明有很多糕餅店，家家特色不同。白蒔芳時常看到周曦沐盯著那些琳瑯滿目的吃食滿懷躊躇，這個也想吃，那個也想要。也不怪他，昆明的糕點樣實在太多了，蛋糕類的有芙蓉糕、薩其馬、泡料雞蛋、重油雞蛋、夾沙雞蛋、云片糕、雪片糕、玉帶、水晶糕等，酥餅類有東坡、杏仁、金錢、棋子、燕窩酥等，都是周曦沐從未吃過的。此外還有各色餅干、炸食、果，總有幾十上百種可供選擇，即便周曦沐每天都買不一樣的，仍舊沒有吃全。

    許多女子有孕之后，口味都會發(fā)生很多變化，白蒔芳也是如此。

    從前白蒔芳什么都吃得不多，而且口味挑挑揀揀，懷孕之后反而變得貪吃起來，隨著肚子越來越大，她的胃口也越變越大，眼看著從前尖尖的下殼兒逐漸變得圓潤起來。周曦沐時常調(diào)侃，他懷疑白蒔芳的肚子里是不是懷了一只饕餮獸。

    俗話說“酸兒辣女”，在白蒔芳這兒也失靈了，因為她酸甜苦辣什么都吃，毫無禁忌。在蒙自的時候，周曦沐便經(jīng)常帶著白蒔芳去大西門外頭吃一些小吃，可蒙自太小，可選的吃食實在不多，到了昆明之后，白蒔芳好像一只餓了許久的小羊羔發(fā)現(xiàn)了一片水草豐茂的草原，吃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