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西班牙艦隊顯然也注意到了引人側(cè)目的蹂躪號。

    瞿朗即便是用腳趾頭也可以想見，這些來自加泰羅尼亞的船員們在望見蹂躪號后漸漸睜大的雙眸。

    然而，許是殘存在基因里，往昔祖輩縱橫捭闔，馳騁大洋的本性使然，又或許是窺到對方止有六艘，覺得優(yōu)勢在我，故而對面西班牙的九艘戰(zhàn)艦只是有那么一瞬的愣神，便又再次恢復氣勢洶洶的姿態(tài)疾速而來。

    海面上倏忽疾風起。

    隸屬西班牙的二等風帆動力戰(zhàn)列艦尼特洛伊亞號，圣安大略號沖在最前，渾像兩個聞到硝煙氣息驟然興奮異常的打手和急先鋒。恰好這時吹的是東南風，所有風帆張開面積達個足球場的尼特洛伊亞和圣安大略全速前進，巨大的風帆劃過空氣留下嗤嗤的破風聲。

    這兩條為首長度接近八十米的巨艦給人帶來的壓迫感十足，它們那鼓蕩在風中碩大無朋的戰(zhàn)帆，在背陽面形成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廣袤的波濤之上，也籠罩在眾人的心頭。

    對向而來英國皇家海軍的無敵號，剛勇號和決心號亦是不甘示弱，逆風加速，它們兩舷整齊突出的炮口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午后，卻顯得愈發(fā)陰森如斯。

    只是讓人頗為意外的，本該打頭陣的蹂躪號此刻卻刻意放慢速度，拖在最后，不知是何緣由。

    “今天有眼福了，我要留下來好好看看大英帝國的勇士怎樣錘爆對面的兔崽子們！”羅伯特惡狠狠地說。

    “我們先不回要塞，留在這里觀戰(zhàn)……貝艦長，你沒意見吧？”

    “我意……”

    身為一艦之長，事事要為全局考慮的貝錦泉不經(jīng)意間抬頭，迎上他的是鄧世昌，楊用霖，林泰曾，林永生們無比熱切的目光。事實上，他自己也不想錯過這難得的觀摩機會。

    于是他下令，萬年清暫不去直布羅陀港，向東泊出兩海里下錨，同時主桅掛出中立旗幟。

    瞿朗腦海里應景播放起《怒海爭鋒》的片段。因飾演角斗士聞名天下的羅素克洛，這回率領(lǐng)著“驚奇”號，與法艦“地獄”號，上演了一場追亡逐北的精彩大戲。

    他愛好看電影，但作為堂堂七尺男兒，瞿朗從來對卿卿我我，你儂我儂的愛情電影不感冒，也對抄來抄去的翻拍片極盡鄙夷。他的最愛是拳拳到肉，全程無尿點的格斗功夫電影，再者就是讓人血脈賁張的戰(zhàn)爭巨制。

    在《加勒比海盜》系列未上映之前，《怒海爭鋒》當之無愧能排進他心目中觀賞過影片的前五。

    可是，縱使影院的視聽效果再出色，畢竟是在演電影，是假的。然而現(xiàn)在，置身于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十九世紀的海戰(zhàn)現(xiàn)場，雙方還沒正式開打，那氣氛已經(jīng)全然拉滿。

    歷史的車輪走到十九世紀下半葉的時候，縱使新式戰(zhàn)艦的設(shè)計和建造饒是初露曙光，可就如同雖日暮西山，太陽的余暉依然灑滿大地一樣，人類大規(guī)模的海上作戰(zhàn)，依舊是遵循兩百多年來的經(jīng)典戰(zhàn)法，無論國家大小，海軍強弱，都是擺好陣勢搶占有利陣位，而后排成戰(zhàn)列線對轟，后世戰(zhàn)列艦的稱謂也是由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