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毒謀
金鑾殿內燭影搖紅,鎏金香爐中檀香裊裊,九十九盞琉璃燈將穹頂蟠龍照得栩栩如生。

蘇挽月捏著手中素白帕子,指尖在繡著并蒂蓮的紋路間反復摩挲,掌心沁出的冷汗漸漸洇濕絲線——這具身體的原主,分明在三刻前還趴在妝匣前對鏡描眉,轉眼間,她的意識便如潮水般涌入這具陌生的軀殼。
蘇二小姐獻的壽禮,當真是別出心裁。

太子蕭明煥端坐在丹墀之上,玄色衣袍上金線繡的蟒紋隨著他的動作泛起冷光,太后萬金之軀,你竟敢在帕子上浸毒
殿中嘩然。太后身旁的女官已癱軟在地,方才替太后接過帕子的手此刻泛著青紫色,腕間三道紅痕蜿蜒如蛇——正是原主方才親手遞帕時,被蘇明雪指甲劃破的印記。
蘇挽月垂眸盯著那三道血痕,腦海中炸開原主的記憶：三日前,嫡姐蘇明雪哭著說母親思念妹妹,將她從莊子接回侯府,昨夜又特意送來這方親手繡的帕子,說要替她在太后面前掙個表現。

此刻指尖觸到帕子的剎那,她掌心突然泛起細密的麻癢——不是前世作為毒理學家的經驗,而是這具身體自帶的奇異能力：但凡接觸毒物,皮膚會以痛覺強弱傳遞毒素種類。
這帕子上的毒,分明是西域秘藥合歡散,雖能催人情欲,卻無致命之害。
太子殿下可曾聞過,這帕子上除了毒,還有龍涎香

蘇挽月突然抬頭,聲音里帶著三分顫抖卻又異常清晰,西域合歡散遇龍涎香會起反應,若帕子上真有致命毒藥,此刻殿中怕是已有人七竅流血了。
蕭明煥一愣,殿中重臣皆下意識屏息。蘇挽月趁機向前半步,廣袖拂過案幾上的茶盞：且看這帕子上的青斑——是龍涎香與帕子染料中的石綠發生了酸堿反應,并非毒素擴散。

她指尖劃過女官腕間紅痕,湊近輕嗅,眼底閃過冷意：原主指尖的鳳仙花汁與合歡散接觸,才會在皮膚上留下這種蛇形紅印,分明是蘇明雪故意設計,讓她親手下毒。
好個巧舌如簧的賤蹄子！

太子拍案而起,腰間玉佩撞擊桌沿發出脆響,玄京侯府竟敢拿這種腌臢手段來哄騙太后,當本宮的刑部是擺設
蘇挽月心臟狂跳,余光掃過殿角立柱后那抹月白色身影——鎮北將軍裴沉舟坐在輪椅上,眼纏素紗,修長手指正緩緩轉動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

原主記憶里,此人三個月前回朝述職,便因腿疾眼盲深居簡出,此刻卻在壽宴這般熱鬧場合現身,輪椅旁的青銅香爐中,燃著與帕子上相同的龍涎香。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

裴沉舟突然開口,聲線低沉如松濤,蘇二小姐這話倒有趣,本宮府中恰好有位西域藥師,曾說過合歡散與龍涎香同用的妙處——

他指尖輕叩輪椅扶手,素紗下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不過是閨閣女兒家弄錯了香粉配比,算不得什么謀逆大罪。
蕭明煥面色鐵青：裴將軍這是要替侯府開脫
開脫

裴沉舟忽然輕笑,玉扳指在燭火下泛著溫潤光澤,本宮只是想起,三日前蘇二小姐曾托人給本宮送過一盒安神香,說能緩解眼疾。

他轉向蘇挽月,素紗正對她的眼睛,方才見蘇二小姐手中帕子繡工精巧,倒像是……給心上人的定情之物
殿中抽氣聲此起彼伏。蘇挽月指尖驟然收緊,掌心的麻癢早已消失——裴沉舟在說謊,原主從未與他有過任何交集,可他此刻卻在眾目睽睽下,將她與鎮北將軍妾室的身份強行綁定。
將軍說笑了……

她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驚濤,再抬頭時已換上羞怯神色,民女不過是聽聞將軍為朝廷操勞,才斗膽送了些香粉,哪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哦

裴沉舟打斷她,素紗下的唇角勾起極淺的弧度,那方才太子說你獻毒帕時,你為何不早提這香粉的來歷難不成……

他忽然咳了兩聲,手按在胸口,你是怕連累本宮
這演技堪稱絕妙。蘇挽月幾乎要笑出聲——裴沉舟分明在借題發揮,既替她解了圍,又坐實了與將軍府有私的傳聞,讓太子投鼠忌器。

她立刻配合地跪下,袖中帕子被捏得皺成一團：民女惶恐,民女只是……只是怕給將軍添麻煩……
胡鬧。

裴沉舟抬手,身后侍從立刻捧上檀木匣,本宮既收了你的香粉,便不能讓你受此委屈。

匣中躺著一枚刻著鎮北軍紋的玉牌,從今日起,你便住進軍機巷,待本宮查清香粉來歷——也好還侯府一個清白。
玉牌在燈光下泛著冷光,蘇挽月忽然想起原主記憶里,生母臨終前塞進她手中的半塊碎玉,與這玉牌的紋路竟有七分相似。

殿中眾人皆驚,蕭明煥捏緊案角的指節泛白——裴沉舟這是當眾宣告,蘇挽月已是他鎮北將軍府的人,若再動她,便是打他的臉。
謝……謝將軍。

蘇挽月叩頭時,余光瞥見臺階上的蘇明雪攥緊了帕子,指節泛白,面上卻還維持著溫婉笑意。

她忽然想起原主被接回侯府那晚,蘇明雪替她簪花時,鬢間金步搖恰好擋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鷙——原來從那時起,這局便已布好,只等她踏入這看似榮耀的壽宴,成為太子黨攻擊裴沉舟的棋子。
裴沉舟的侍從將她扶起時,她指尖無意中觸到對方袖口的暗紋——是鎮北軍獨有的狼首圖騰。

輪椅經過她身側時,裴沉舟忽然壓低聲音,只有兩人能聽見：蘇二小姐指尖的鳳仙花汁,混著西域合歡散的味道,倒像是……有人想讓本宮今夜做個好夢
她渾身一僵,抬眼望去,素紗下那雙眼睛的位置仿佛正凝著她。方才殿中燭火昏暗,可她分明在觸到帕子時,便察覺裴沉舟周身毫無毒素氣息——這個眼盲腿殘的將軍,怕是從一開始,就看穿了她的異常。
金鑾殿外夜風呼嘯,蘇挽月坐在將軍府的馬車上,掌心還攥著那方幾乎被捏碎的帕子。車簾被風吹起一角,她看見裴沉舟的輪椅停在宮門前,素紗被風掀起半寸,露出下方一片冷玉般的肌膚——

那里,沒有半分中毒后該有的青黑。
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在深夜里格外清晰,蘇挽月忽然輕笑出聲。
第二章：契約交易
將軍府西跨院的燈火在子時三刻熄滅,蘇挽月剛吹滅燭臺,窗外便傳來三聲鷓鴣叫。

她摸著藏在袖中的淬毒銀簪,轉身時卻見書案前的輪椅上,裴沉舟正摘去眼紗,紫眸在月光下泛著琉璃般的冷光——哪里是什么眼盲,這雙眼睛分明比殿中燭火還要透亮。
蘇二小姐藏得深啊。

裴沉舟轉動著手中的羊脂玉扳指,聲音里沒了白日里的病弱,倒像是淬了冰的刀鋒,‘酸堿反應’、‘西域合歡散’,這些話從深居侯府十年的閨閣小姐口中說出,倒像是……換了個腦子。
蘇挽月指尖驟然收緊,銀簪的毒刃在袖中抵住掌心。原主的記憶里,裴沉舟三個月前回朝時,曾在城郊遇刺,兇手用的正是西域蛇毒,而她方才在馬車上,分明看見他解下的素紗上染著極淡的蛇莓草汁——那是解蛇毒的藥草,卻會在接觸人體體溫后散發異香。
將軍深夜造訪,就是為了說這些

她勾起唇角,指尖劃過桌沿的茶盞,掌心傳來輕微的灼痛——茶水里摻了醉心散,三日內若不服解藥,便會心智混亂。

看來裴沉舟早有準備,方才在馬車上讓她喝的安神茶,便是這毒的引子。
明知茶水有毒還要喝,蘇小姐倒是膽大。

裴沉舟忽然輕笑,輪椅無聲滑近,紫眸掃過她袖中露出的銀簪尖,三年前鎮北軍中毒案,三十七人暴斃,毒素來自西域‘千日醉’,與你今夜在金鑾殿上識破的合歡散同出一源。

他抬手,暗格中滑出半幅卷帛,上面畫著西域毒草圖譜,而你生母林氏的尸檢報告里,同樣有千日醉的殘留。
蘇挽月瞳孔驟縮。原主記憶里,生母是在她十歲那年突發心疾而亡,侯府給的棺木上釘著七道符紙,說是沖撞了煞星。此刻卷帛上的字跡歪斜,分明是臨死前的血書,最后一行畫著半枚狼首令牌——與她貼胸收藏的半塊碎玉一模一樣。
將軍究竟想說什么

她按住袖中銀簪,突然將茶盞掃落,淬毒的銀簪已抵住裴沉舟喉間,你早知道我不是蘇挽月,從在金鑾殿上替我解圍開始,就在算計我。

掌心貼著他喉間的脈搏,跳動沉穩有力,哪里像是個腿殘之人方才輪椅滑動時,她分明看見他按在扶手上的指節泛著習武之人的薄繭。
裴沉舟非但沒躲,反而抬手指尖點向她腕間麻穴：不錯,從你說出‘酸堿反應’時,我便知道你體內住著個有趣的靈魂。

銀簪當啷落地,他指尖捏住她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紫眸,林氏死前給裴家寫過密信,說侯府私通西域毒商,卻在送信途中暴斃。你想查清她的死因,我要揪出毒殺鎮北軍的真兇——

他松開手,拋來一枚小玉瓶,合作,或者,看著這醉心散慢慢侵蝕你的心智。
蘇挽月接住玉瓶,打開便聞到薄荷混著雪參的香氣——正是醉心散的解藥。她指尖撫過瓶身刻著的狼首紋,忽然想起生母臨終前塞進她手中的碎玉,連忙從衣襟里取出,與裴沉舟腰間掛著的令牌一對比,斷口處竟嚴絲合縫。
定北軍令牌分雌雄,雌牌在我母親手中,雄牌在你這兒。

她盯著令牌上的狼首,忽然冷笑,林氏根本不是侯府妾室,她是裴家暗衛,對嗎
裴沉舟眸色微深：看來你比我想象中聰明。三年前我遭太子黨暗算,林氏冒死送出毒草樣本,卻被侯府半路截殺。

他敲了敲輪椅扶手,暗格中又滑出一本賬冊,侯府近三年向西域‘胡商閣’打款三十七次,每次金額恰好是千日醉的市價。
蘇挽月翻開賬冊,指尖在柳氏的批注上停頓——正是她的繼母。原主記憶里,柳氏每月初都會親自清點庫房,庫房鑰匙上總纏著西域特有的孔雀石。她忽然抬頭,對上裴沉舟似笑非笑的紫眸：你需要我做你的眼睛,查清侯府與胡商閣的交易,而我需要將軍府的庇護。
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