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秋去錢湯，除了換洗衣服外，什么都沒帶。

    因為她媽媽在錢湯工作，她們母女的洗浴用品、毛巾等常備在一個儲物柜里，并不需要每次帶進(jìn)帶出——對于每次只能去錢湯洗澡，林千秋還算適應(yīng)。相比之下，公寓租客們得共用洗手間，這對她來說難接受的多。

    提著一只防水手袋，里面裝著換洗衣物，林千秋輕車熟路地走到了名叫‘梅之湯’的錢湯。這年頭很多老房子都沒有能洗澡的地方，供居民洗澡的錢湯遍地都是，老城區(qū)尤其如此，‘梅之湯’也只是林千秋家附近三家錢湯之一。

    林千秋到的時候，錢湯人還比較少（這也是她選擇比較早來的原因，提前錯開高峰更自在，水也更干凈）。她掀開寫著大大日文‘湯’字的布簾，一邊脫鞋，一邊和媽媽打了個招呼，然后就自覺到‘番臺’處付費。

    說實話，這年頭的日本錢湯，或者說澡堂子，如果不是從小習(xí)慣了，還真的挺容易讓人難為情的。主要是番臺這邊——這是一個可供一個人跪坐的高臺，或者說特殊的柜臺，一般老板會坐在上面收費，顧客要付費時都得抬著手。

    這看起來沒問題？然而番臺就位于更衣室！

    顧客進(jìn)入錢湯后換鞋，就會走到這個位于中間的‘番臺’付錢，再往內(nèi)的空間由一長排的儲物柜一分為二，一邊是男更衣室，另一邊是女更衣室。也就是說，跪坐在番臺上收費的人，可以看到顧客在這里脫衣、穿衣！

    這樣的設(shè)計，林千秋上輩子在一部老日劇里見過。但電視劇里見過，和現(xiàn)實里見到，沖擊感完全不同。

    林千秋能夠理解，之所以江戶時代起錢湯就有這個設(shè)計，大概是因為這樣收費方便，讓一個人就能看住男湯、女湯兩邊。另外，居高臨下、一切盡收眼底的設(shè)計下，即使人很多，也不會讓沒付錢的人輕易混進(jìn)去。

    但番臺上是個老板娘也就算了，如果是老板的，她是絕對沒有勇氣去繳費脫衣的。即使每當(dāng)老板在番臺上時，他一般只看男更衣室那邊，眼睛不會亂瞟（其他人能夠安然地脫衣穿衣，大概是習(xí)慣成自然，保持了類似面對醫(yī)生的心態(tài)）。

    還好，大概是考慮到了客人可能的不自在，多數(shù)時候都是老板娘在番臺上（有時還是老板娘上高中的女兒），只有極少數(shù)時候才是老板在上頭頂班。而這種時候只要稍等一會兒，等換班了就能去交錢洗澡了。

    林千秋去付錢的時候，看了一眼番臺背后的收費標(biāo)準(zhǔn)，那是用漢字寫的‘小人  6歲未滿（學(xué)齡前兒童） 30円/中人  12歲未滿（小學(xué)生）  80円/大人  12歲及以上  220円’。

    按照這個價格，她過來洗一次澡得花220円。不過實際上她只用80円，這也算是一種員工家屬優(yōu)待吧。

    林美惠在這里工作，她洗澡什么的都是不用花錢的，林千秋和哥哥林健太郎過來雖然要花錢，但可以用兒童價。對此，他們很感激，也很識趣，每次盡量選人少的時候來，這也是原因之一。

    不過以后就只有林千秋一個人享受這個員工家屬優(yōu)待了，林健太郎已經(jīng)離家出走了——林千秋有一種預(yù)感，這次哥哥的離家出走并不是隨便的，即使那看起來完全是一時沖動。

    夏天的衣服都很單薄簡單，林千秋盡量快速自然地在更衣室脫掉。將干凈的衣服和換下來的衣服一起塞進(jìn)儲物柜同時，拿出了存放在這兒的毛巾和洗浴用品。然后就直接走進(jìn)了女湯，在門口草綠色塑膠防滑地墊右邊，取了一個粉色的塑料凳和一個檸檬黃的小水桶。

    凳子和水桶也是洗澡的必需之物，林千秋帶著它們走到了澡堂右邊靠墻的沖洗區(qū)，這里是一長排的沖洗噴頭。來錢湯洗澡的話，都得先在沖洗區(qū)洗干凈，然后才能去泡湯。嗯，在家泡澡也是一樣的，所以一浴缸的水一家人用也不臟。

    粉色塑料凳擺在一個噴頭下，林千秋將毛巾搭在噴頭上方，又將洗浴用品擺在了噴頭下的臺子上——一排噴頭下，就是一長條低低的臺子，貼著淡藍(lán)色的瓷磚，放東西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