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黃泉問路
松花江的冰面在月光下泛著青黑光澤,陳巖的破冰鎬鑿穿冰層時,帶出的不是江水而是粘稠的血漿。手機定位顯示此處正是父親筆記中圈紅的"黃仙渡",冰窟里浮出的碎冰碴竟拼出張黃鼠狼的笑臉,尖牙間還嵌著半截人類指骨。
對岸的柳條叢突然無風自動,三十七盞綠燈籠從雪地升起。陳巖的防寒面罩結滿冰霜,呼出的白霧在空中凝成滿文符咒。當他踏過冰窟邊緣,整片江面突然傳來空靈的鼓聲——那是人皮蒙制的薩滿鼓,每聲鼓點都震得冰層裂縫中滲出黃褐色黏液。
"黃家討命,不死不休..."嘶啞的吆喝聲從柳條叢傳來,穿羊皮襖的老漢踩著高蹺逼近。他的高蹺桿上纏滿黃鼠狼尾,每走一步都在雪地印出帶血的梅花爪印。陳巖的狼眼手電掃過老漢面部,那張布滿老年斑的臉正在長出黃毛,嘴角裂至耳根。
冰層下的鼓聲突然密集,陳巖腳下的冰面轟然塌陷。墜入冰窟的瞬間,他抓住某根漂浮的冰柱,卻發現那是根嵌滿人牙的脊椎骨。刺骨的江水中,無數黃鼠狼尸體首尾相連,組成通往江底的骨橋。橋面每塊骨頭都刻著生辰,陳巖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農歷生日。
江底沉著的青銅馬車突然睜開車簾,三十七具無頭尸抱著黃鼠狼干尸端坐其中。當陳巖靠近,所有尸體的手掌同時指向東方。手機在防水袋中收到加密郵件,附件是段1972年的監控錄像:祖父在江心島活埋七只黃皮子,每只的頸圈都刻著陳氏族人的名字。
浮出水面時,江岸已變成茫茫雪原。陳巖的體溫正在詭異回升,裸露的皮膚表面浮現出黃鼠狼的毛囊斑。遠處傳來嗩吶聲,他循聲找到座荒廢的義莊,門楣上懸掛的七串銅錢突然自行搖晃,拼出"黃泉當鋪"四個字。
義莊內的棺材全部豎立,棺蓋內壁用血畫著黃皮子偷油的場景。當陳巖觸碰某口棺材,朽木應聲碎裂,露出里面盤坐的干尸——正是錄像中埋黃皮子的祖父。尸體的雙手捧著的陶罐突然裂開,爬出只雙目赤紅的黃皮子,沖他作揖后竄上房梁。
房梁的蛛網突然燃燒,灰燼中浮現出江心島地圖。陳巖的瞳孔自動調節焦距,看見島心位置有團蠕動的黑影。當他劃著冰排靠近,島上的枯樹突然開滿白花,每朵花蕊中都蜷縮著具嬰兒干尸,臍帶連成巨大的引魂幡。
島心的石砌祭壇布滿抓痕,壇中央的青銅鼎盛滿凝固的尸油。陳巖用冰鎬撬開鼎蓋時,鼎內突然伸出雙孩童的手,掌心紋路與他童年時被黃鼠狼咬傷的疤痕完全吻合。當他要后退,鼎中爬出的竟是自己九歲時的身體,后頸還留著當年那排齒痕。
"該還替身了..."孩童版陳巖咧嘴笑開,嘴角裂至太陽穴。他的指間彈出利爪,攻擊招式與當年襲擊陳巖的黃皮子如出一轍。混戰中,陳巖扯下對方脖頸的銅錢,發現錢面刻著祖父的生辰八字。
手機突然收到生物識別警報,顯示自己的DNA正被某種力量篡改。陳巖的視網膜閃過大量畫面:滿月夜、浸豬籠的孕婦、塞滿黃鼠狼崽的陶甕...當這些畫面定格在某個祭祀場景時,他驚覺祭品正是少年時的父親。
祭壇下的暗道通往水底地宮,墻面的壁畫記載著驚人真相:陳氏先祖乃黃仙守墓人,每代需獻嫡子作黃皮子替身。陳巖的防寒服在潮濕中霉變,裸露的皮膚開始長出硬質黃毛。當他來到地宮盡頭,三百具青銅懸棺同時開啟,每具棺中都飛出張帶血的人皮,在空中拼出他家族譜。
最深處的水晶棺內,黃仙真身正在蘇醒。那是個半人半鼠的生物,頭戴薩滿骨冠,手中握著的正是陳家族譜。當陳巖的血液滴上棺蓋,棺內突然伸出藤蔓狀的觸須,將他拖入棺中與黃仙真身融合。手機在最后一刻發出定位信號,顯示此處正是松花江流域失蹤案最密集的"黃泉眼"。
三個月后,護林員在江心島發現座新墳。墓碑無字,墳頭卻擺著七只鐵籠,每只籠里都關著酷似陳巖的侏儒。他們逢人就作揖,嘴角永遠掛著黃鼠狼式的詭笑,而島心的冰窟深處,隱約可見青銅馬車的輪廓隨江流緩緩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