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笛聲鉆進耳膜的瞬間，蘇青禾的尾椎骨竄起針刺般的痛楚。陳警官的吉普車停在琉璃廠胡同深處，眼前的古董店掛著"胡三太爺"匾額，門前的石敢當卻被人用黑狗血畫了道鎮煞符。她跟著陳警官跨過門檻時，貨架上的五仙瓷像突然齊刷刷轉頭，灰仙鼠像的尾巴掃落個青花罐，碎裂的瓷片中裹著半截風干的嬰兒手指。

    "胡爺，人帶來了。"陳警官對著內室垂簾躬身。蘇青禾聞到濃烈的艾草味，垂簾后傳來輪椅碾過木地板的吱呀聲。簾子掀開的剎那，她看見個全身裹著繃帶的人形，唯一裸露的右眼瞳孔是琥珀色豎瞳。

    繃帶人喉間發出風箱般的聲響，陳警官連忙遞上錄音筆："這是當年火災幸存者，靠薩滿秘術吊著命。"嘶啞的電子合成音響起時，貨架上的黃仙瓷像突然爆裂，"蘇姑娘可知，你們祖宅地宮里的狐仙祠，壓著黃、灰二仙的怨魄？"

    蘇青禾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祖父臨終前燒毀的族譜殘頁在記憶中翻涌。繃帶人用機械臂展開卷軸，泛黃的《五仙血契書》上，蘇婉容的婚書旁還摁著黃鼠狼爪印與鼠齒痕："當年你祖姑奶奶的冥婚，是拿黃、灰兩家百余口獻祭換來的。"

    店外突然傳來尖銳的剎車聲，陳警官掀簾查看時，整條胡同的燈籠同時熄滅。蘇青禾的手機自動播放起監控視頻：二十三號院廢墟中，那口枯井正在滲出黑水，水面倒映出穿壽衣的紙人軍團。當鏡頭拉近，某個紙人的桃花妝突然變成她的面容。

    "它們來了。"繃帶人的電子音陡然尖利，貨架上的柳仙蛇像突然暴長，瓷身裂開后鉆出條碧綠小蛇。小蛇竄上蘇青禾手腕，毒牙刺入的瞬間，她看見走馬燈般的記憶碎片——宣統元年的雨夜，黃仙族群被蘇家逼入祖宅地宮活祭，怨氣催生出嗜血的狐嫁詛咒。

    玻璃櫥窗轟然炸裂，三十七個紙人踏著冥鈔飛入店內。它們的四肢關節反向扭曲，指尖捏著浸毒的繡花針。繃帶人掀開繃帶，露出焦黑皮膚上刻滿的鎮魂咒，機械臂噴出混著雄黃的火焰。陳警官的配槍射穿某個紙人眉心，彈孔卻涌出黃鼠狼的腐臭內臟。

    蘇青禾被碧綠小蛇牽引著退向后院，石階縫隙滲出粘稠黑血。當她踩到第三級臺階，地磚突然翻轉，整個人跌入布滿蛛網的地下室。應急燈亮起的剎那，她看見墻上掛滿人皮鼓，每面鼓都繪著蘇家女子的出殯圖。

    鼓面突然凸起人臉，最中央的血鼓傳出祖父的聲音："青禾，掀開供桌下的暗門！"她顫抖著挪開香爐，露出刻滿鎮魂咒的青銅門。門內涌出的寒氣中混雜著狐臭，冰棺里躺著的赫然是穿嫁衣的蘇婉容，只是新娘蓋頭下伸出的不是頭顱，而是九條糾纏的狐尾。

    手機突然收到陌生彩信：醫院停尸房監控畫面顯示，那具狐化尸體正用骨爪在墻面刻字。放大后的照片令她窒息——青磚上密密麻麻刻著的，全是她的生辰八字。

    冰棺內的狐尾突然暴起，纏住蘇青禾的脖頸拖向棺內。千鈞一發之際，碧綠小蛇咬破她的食指，血珠滴在冰棺表面，瞬間凝結成薩滿咒文。狐尾如遭雷擊般縮回，蘇婉容的嫁衣突然褪色成素縞，棺底露出個隱秘的夾層。

    夾層里的桐木盒裝著三件邪器：染血的犀角梳、斷齒的鼠須剪、裂璺的黃仙牌位。當蘇青禾觸碰牌位，地下室的人皮鼓同時炸響，鼓皮碎屑在空中組成黃鼠狼拜月的畫面。畫面中的黃仙突然轉頭，獠牙間叼著半塊蘇氏族徽。

    地面傳來劇烈的震動，蘇青禾抓著邪器爬回店鋪前廳。繃帶人已倒在血泊中，機械臂被紙人撕扯得七零八落。陳警官的左臂不自然扭曲，卻仍用桃木釘將某個紙人釘在門板上。紙人腹部突然裂開，鉆出上百只紅眼老鼠，鼠群瞬間啃光紙人軀殼。

    "這是灰仙的倀鼠！"陳警官甩出把朱砂，鼠群卻化作黑煙消散，"快用黃仙牌位鎮住..."

    蘇青禾將牌位砸向地面，裂紋中滲出黃褐色液體。鼠群觸到液體發出慘叫，化作灘灘膿血。幸存的紙人突然集體自焚，青煙在空中凝成狐貍臉，對著蘇青禾吐出人言："中元夜，轎臨門。"

    繃帶人的殘軀突然抽搐，焦黑的右手在地上畫出帶血的八卦陣。陳警官辨認出卦象后面色驟變："今晚子時，所有狐化尸體都會在二十三號院還魂！"

    當警車沖回青云里胡同，蘇青禾看見終生難忘的恐怖場景：整片天空變成血紅色，三十七頂紙轎懸浮在二十三號院上空。每個轎簾掀開的瞬間，都露出張與她相似的新娘面孔。枯井中升起的白骨轎輦上，蘇婉容的狐尾尸正在梳頭，每梳一下，就有個活人倒地化為狐傀。

    陳警官咬破舌尖將血抹在警徽上，正要沖入血陣，卻被蘇青禾拽住。她掏出桐木盒里的三件邪器，發現犀角梳的齒縫纏著祖父的白發，鼠須剪的刃口沾著陳年腦漿，黃仙牌位的裂縫里卡著半片帶刺青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