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重鑄陰陽
白山鎮中元夜的月光泛著血暈,陳歌站在祖宅廢墟中央的八卦臺上,腳下踩著三百六十枚染血的五帝錢。八盞人皮燈籠懸掛在焦黑的槐樹枝頭,燭火在風中搖曳,將他的影子撕扯成七塊碎片。鎮魂鈴系在腰間,每走一步都帶著攝魂的顫音。
"戌時三刻,陰陽倒懸。"陳歌展開泛黃的《五仙鎮煞譜》,紙頁上的朱砂符咒突然滲出黑血。他咬破指尖在青石臺面畫下北斗七星的最后一筆,星位對應的七口瓷碗同時燃起青焰,火苗中浮現出五仙本命瓷的虛影。
祠堂殘存的東墻上,歷代守宅人的生辰八字突然滲出血珠。陳歌將雷擊木令旗插入陣眼,旗桿觸地的瞬間,方圓十里的野狗齊聲哀嚎。西北方向飄來股腥甜的霧氣,霧中隱約可見七頂紙轎,轎簾上繡的灰鼠、黃鼬、刺猬、長蛇、赤狐正逐漸鮮活。
第一縷陰風掠過時,八卦臺四周的符紙無風自燃。陳歌抓起把墳頭土撒向震位,土中混著的碎骨突然立起,拼出個殘缺的"赦"字。西南坤位的地面突然塌陷,涌出的不是泥漿而是粘稠的黑血,血泊中浮起三十七個泡發的童尸,每具都戴著守宅人的長命鎖。
"來了。"陳歌握緊祖傳的青銅羅盤,指針在紅霧中瘋狂旋轉。七頂紙轎同時落地,轎簾掀開的剎那,五路陰兵如潮水般涌來?;蚁墒笕航Y成八門金鎖陣,啃噬聲將空氣撕成碎片;黃皮子哭喪隊抬著柏木棺,紙錢化作帶毒的蛾群;白仙的針灸銅人踏著尸油滑行,三百六十根銀針結成天羅地網;柳仙的蛇蛻人皮在月光下舒展,鱗片摩擦出攝魂咒;狐仙的青火凝聚成九尾妖狐,利爪劃過的空間留下焦黑的裂痕。
陳歌將舌尖血噴在羅盤上,青銅表面浮現出星宿圖。當第一波鼠潮撲到八卦臺邊緣時,震位的碎骨突然爆燃,火墻中沖出七只鐵冠公雞,雞冠上皆用朱砂寫著"昴日星官"。鼠群遇陽火即潰,焦臭的尸塊在陣前壘成尸墻。
黃皮子棺槨撞上火墻的瞬間,陳歌將五谷撒向兌位。浸泡過黑狗血的黍、稷、麥、菽、麻落地生根,眨眼間長成帶刺的荊棘林。哭喪的紙人撞上荊條,紙屑紛飛中露出裹著人皮的黃鼠狼干尸。為首的黃仙紙人突然裂嘴尖嘯,聲波震碎三盞人皮燈籠,陳歌的耳孔頓時淌出黑血。
白仙的銀針大陣壓頂時,陳歌扯斷脖頸上的桃木串珠。四十九顆木珠墜入坎位水碗,碗中符水翻涌成浪,將銅人身上的尸油沖刷殆盡。失去潤滑的針灸銅人關節卡死,銀針暴雨般扎入自家陣營,刺猬干尸成片爆裂。
柳仙的蛇蛻人皮纏上巽位旗幡,陳歌揮刀斬斷左手小指。斷指落入離位火堆,燃燒的血肉引動天雷。青紫色的電光劈中人皮,蛇蛻在焦糊味中現出原形——竟是六十年代失蹤的采藥人,他們的脊椎被改造成蛇骨,在雷火中扭成焦炭。
狐仙的青火狐爪撕破坤位防線時,陳歌將祖傳的守宅印按進胸口。印文烙皮入骨的劇痛中,他的瞳孔化作陰陽魚,左眼映出陽間烈火,右眼照見陰間寒冰。九尾妖狐的利爪在印光中寸寸崩解,發出瓷器碎裂般的哀鳴。
五路陰兵退潮的間隙,陳歌踉蹌著撲向陣眼。雷擊木令旗已被鮮血浸透,旗面的"鎮"字化作流動的金液。他抓起祖宅廢墟中找到的碎瓷片,鋒利的邊緣割開腕脈,鮮血順著旗桿滲入地下,激活了埋藏百年的七星釘魂樁。
地面突然隆起七座墳包,每座墳頭都冒出截焦黑的雷擊木。陳歌按《鎮煞譜》記載踏起禹步,每步都精準踩在星宿位。當第七步落在破軍位時,夜空北斗大亮,七道星輝灌入雷擊木樁,在地面織成光網。
五仙本命瓷的虛影在光網中具現,灰釉鼠罐、黃陶鼬尊、白瓷刺猬匜、青花蛇瓶、朱砂狐鼎相繼浮現裂痕。陳歌將五臟精血逼入令旗,旗尖挑起五張染血的契約——正是光緒年間血契碑文的拓本。
"以血為媒,以骨為柴,陰陽重鑄!"陳歌嘶吼著將拓本投入離位火堆?;鹧姹q三丈,五仙虛影在火中扭曲慘叫?;蚁墒笕涸噲D啃噬陣眼,被星輝燒成飛灰;黃皮子哭喪調轉為哀鳴;白仙銀針熔成鐵水;柳仙蛇蛻化為腥風;狐仙青火黯淡如螢。
當五張血契焚盡時,陣眼中的五仙本命瓷突然炸裂。陳歌用令旗接住飛濺的瓷片,鋒利的碎片割得他皮開肉綻,卻也將五仙殘魂封入旗面。陰陽魚瞳孔流轉,他看見歷代守宅人的魂魄從廢墟中站起,手執桃木劍結成天罡陣。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紅霧,五路陰兵如退潮般消散。陳歌跪在陣眼嘔出大口黑血,血泊中浮著枚完整的守宅印。東方泛起魚肚白時,廢墟中的焦土突然冒出嫩芽——竟是株百年未見的天師栗,樹干上天然生著五雷符紋。
殯儀館傳來消息,所有異變的尸體恢復原狀。陳歌摸著胸口的烙印苦笑,那守宅印的輪廓已與皮肉長死。手機收到最后條匿名短信:"五仙歸位,陰陽重續。然血契未消,甲子輪回...",后半段文字被血漬模糊,隱約可見"灰冢"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