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扳指合攏的剎那，江臨風耳蝸深處炸開千萬聲銅磬轟鳴。游樂園地磚縫隙滲出粘稠黑霧，那些本該澆筑在混凝土里的鋼筋，此刻變成銹跡斑斑的青銅鎖鏈破土而出。他踉蹌著躲過纏向腳踝的鎖鏈，卻發現每根鎖鏈末端都拴著半透明的嬰孩，那些青紫色的小手正瘋狂抓撓他滲血的菊花刺青。

    "閉眼！"林夕的紅綢緞突然蒙住他雙目，鼻腔頓時充滿陳年香灰味。黑暗中傳來紙錢燃燒的噼啪聲，等綢緞松開時，四周景象已天翻地覆——旋轉木馬變成了九座青銅祭壇，每座祭壇中央都豎著刻滿人臉的青石柱，那些石質面孔竟與江臨風有七分相似。

    掌心菊花刺青突然灼燒起來，兩片滲血的花瓣脫離皮膚，懸浮在空中組成箭頭。江臨風跟著血瓣指引鉆進摩天輪控制室，生銹的操作臺上赫然擺著姐姐的翡翠耳墜。當他用扳指觸碰耳墜時，整座摩天輪的轎廂同時亮起慘綠磷火，轎廂玻璃映出的卻不是人影，而是九口黑棺在不同年代的埋葬場景。

    最中央的轎廂傳來指甲抓撓金屬的聲音。江臨風踹開變形的艙門，看見布滿抓痕的內壁上用血畫著八卦陣，陣眼處嵌著半塊龜甲。當扳指按上龜甲裂紋的瞬間，他后頸突然刺痛——林夕的判官筆正抵著他的大椎穴，筆尖朱砂混著她的血，在皮膚上畫出敕令符咒。

    "九口飼魂棺需要活人當棺釘。"她的聲音比月光更冷，"你姐姐當年把自己釘進第七棺，現在輪到你了。"紅綢緞突然纏住江臨風四肢，將他拽向突然開裂的地面。墜落時他看見地底竟是倒置的民國街景，青磚墻上貼滿蓋著血手印的賣身契，所有契約的賣方都寫著江臨雪的名字。

    腐臭味撲面而來。江臨風重重摔在口黑棺上，棺蓋的鎮魂符被震落半截。棺內傳出熟悉的哼唱聲，是幼時姐姐哄他入睡的蘇州評彈。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推開棺蓋，躺在里面的卻是渾身纏滿咒繩的林夕，她心口插著把青銅鑰匙，鑰匙齒痕與扳指內側紋路完全吻合。

    "快...拔出來..."林夕的瞳孔變成蛇類的豎線，嘴角卻揚起詭異的笑。江臨風左眼突然劇痛，視網膜倒計時變成鮮紅的00:07:00。他咬牙握住鑰匙柄的瞬間，棺材底部突然塌陷，兩人墜入更深處的水潭，腥臭的潭水里漂浮著數十具纏足女尸，每具尸體左手無名指都缺失一截。

    水底突然亮起九盞人皮燈籠。江臨風憋氣下潛，發現燈籠圍著的青銅祭壇上，另半枚扳指正卡在羅盤裂縫里。當他將兩枚扳指合并按進羅盤時，潭水突然沸騰，女尸們齊刷刷睜開眼睛，烏青嘴唇同時開合："江郎，該還債了——"

    祭壇裂開的地縫中升起青銅棺槨，棺身纏著的鎖鏈驟然收緊。江臨風被鎖鏈拖向棺槨時，看見棺蓋上密密麻麻的銘文竟是江氏族譜，所有女性名字都被朱砂劃去，唯獨江臨雪的名字泛著幽藍磷火。棺內伸出的白骨手掌握住他咽喉的剎那，林夕的紅綢緞纏住白骨手腕，綢緞上浮現出與賣身契相同的血手印。

    "看清楚！"林夕撕開旗袍高叉，大腿內側赫然印著九瓣菊烙印，"二十年前被釘進棺材的江臨雪，就是我啊——"她突然將判官筆刺入自己咽喉，噴濺的鮮血在青銅棺上畫出鎮魂符。江臨風左眼在此刻徹底失明，倒計時歸零的瞬間，他聽見潭底傳來母親臨產時的慘叫，以及嬰兒啼哭混著鎖鏈斷裂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