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撿回來的少年
暮色漸濃,街頭熱鬧依舊,酒館內人聲鼎沸,酒香混雜著炙烤肉香在空氣中彌漫。小販的吆喝聲、客人的喧鬧聲交織在一起,繪成了一幅繁華而浮躁的市井畫卷。
蕭鈺坐在酒館的一角,低頭摩挲著手中的信報,指腹無意識地沿著杯沿轉圈,酒杯里的琥珀色酒液泛著微光,映照著她深思的眉眼。另一只手握著那封已經被她捏得褶皺的信,字里行間的情報,像是某種隱形的重量,壓在她的掌心,也壓在她的心頭。
“大小姐,營州的那些人牙子,如今在安晉活動得很隱秘。我們手里有一些沈府女眷的線索,但……沒有獲得沈川之子的下落。”
云夢樓在晉陽府的探子站在她旁側,低聲匯報,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信報上的字跡鋒利,落筆沉穩,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重地砸在蕭鈺心上。
沈府,從輝煌到覆滅,不過一夕之間。
營州城破的前一日,城主向朝廷呈上罪狀,將沈川定性為叛賊,指控他私通遼軍、陷害同僚,致使營州失守。
百姓們對這位守城大將遲遲不迎戰、拖延軍機的舉動,全然不能理解。兵力不足,糧草告急,這些藏在高墻之內的百姓不會知道,他們只看到自己家破人亡,只看到自己餓著肚子,看著自己的親人死于戰火。于是,敬仰變成了憤恨,沈府成了他們口中的罪人。
與此同時,營州城主在城破前夕,借著百姓的怒火,縱容人牙子洗劫沈府。家財被瓜分一空,沈府的家眷被哄騙出城,所謂的“護送撤離”,不過是一個局,一個讓他們徹底葬送性命的局。
沈齊峯的奶奶、小姨、姐姐,所有與沈川有關的血脈,在出城后的幾日內,便被逐一清理,真正的死因,甚至都無人知曉。
沈川的獨女,沈齊峯的姐姐,沈家僅存的血脈之一,倔強、剛烈,在家族遭遇變故后仍不肯低頭。她拼命掙扎,試圖逃脫,試圖尋求生路,可最終仍是沒能逃出這張布好的網。
“她的尸首,是在一座廢棄的倉坊被找到的。”探子的聲音低沉,像是在復述一件無關痛癢的舊事,可指尖攥緊衣角的動作,泄露了他心中的壓抑,
“她本有機會逃跑,卻被人牙子逼迫與人交易,結果被毒死。”
她咽下最后一口氣時,眼睛仍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探子沉默地看著蕭鈺,等著她的反應。
蕭鈺卻只是低垂著眼眸,指尖緩緩收緊,片刻后,輕笑了一聲。
那笑聲淡漠無波,透著一絲冷意:“營州城主,好大的手筆。”
沈川戰死,留給家人的卻是一道通敵賣國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