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河燈
元宵節的通惠河畔擠滿放燈百姓,林半夏的銀針挑破剛買的荷花燈,燈芯里掉出粒硫磺丸。"大娘,這河燈哪兒來的?"她拽住賣燈老婦的竹籃,里頭堆著《瘟疫論》裁成的燈紙。
"林家娘子也信這個?"賣燈劉婆子咧嘴笑,缺了門牙的豁口漏風,"同仁堂周掌柜布施的,說能祛病消災..."話音未落,旁邊放燈的張貨郎突然抽搐倒地,后頸處鼓起蠕動的青包。
韓沖的歸藏紋在袖中突突跳動。他撕開貨郎衣領,膻中穴處釘著景泰藍針具:"戌時三刻!這些燈油里摻了鉛汞合劑!"
阿措的苗刀劈開河面浮冰,水下竟沉著成排藤甲傀儡,每具關節都系著河燈紅線。巡城許捕頭剛拔刀就被冰水濺濕褲腿:"造孽啊!這不是去年通州水災失蹤的..."
更夫的梆子聲突然變調。林半夏的銀針引雷劈向最大那盞龍燈,燈骨架里爆出半卷《鄭和鍼經》,泛黃的紙面正被火蝎尾針改寫成泰西數字。"他們在拿河燈走鍼!"她甩出冰蠶絲纏住燈繩,拽出三具萬歷八年太醫院失蹤的銅人。
"官爺快封河道!"漕工趙把式赤腳沖進人群,"同仁堂的貨船在朝陽門水閘..."話被突然拱起的冰層打斷。三十艘無帆鬼船破冰而出,船頭藥王像的眼窩里射出靛紫幽光。
陳穩婆的棗木拐杖重重頓地:"嘉靖三十七年臘月,老身接生的死胎臍帶..."她渾濁的老眼突然瞪大,"被做成燈芯了!"拐尖挑開最近的河燈,燈芯里赫然蜷著根干癟的臍帶,末端釘著硫磺針。
韓沖的歸藏紋突然暴脹,將整艘鬼船拽向岸邊。船板碎裂處涌出成捆《本草綱目》殘卷,書頁間爬滿尾針發藍的波斯火蝎。"天啟六年五月初六..."他撕開焦黑的船帆,露出王恭廠爆炸當天的傷亡名錄,"他們在重煉戾氣!"
子時的煙花突然在頭頂炸響。林半夏的銀針在火光中織成星網,卻見漫天火星凝成手少陽經走向。"勞煩許捕頭帶人往巽位撒石灰!"她將冰蠶絲系上太醫院牙牌投入河心,"陳嬤嬤守住甜水井胡同,見著冒紫煙的河燈就潑童子尿!"
同仁堂周掌柜的笑聲從水閘傳來:"林姑娘可知三寶太監第七次帶回了什么?"他掀開斗篷,胸前刺青竟是幅活體海疆鍼道圖,"不是麒麟,是能貫通三焦的波斯火針!"
阿措的苗刀突然脫手飛旋,刀柄苗銀白虎化作虛影撲向周掌柜。靛紫幽光中顯出手少陰經圖譜,每條支脈都對應著河燈流向。林半夏的銀針引動雷火劈斷最近的紅線,爆出的黑血竟在空中凝成《泰西人身說概》的解剖圖。
"寅時三刻!"韓沖望著移至中天的北斗,"潮信要沖任脈了!"他突然撕開胸前皮肉,歸藏紋中涌出的黑血在冰面畫出星圖——紫微垣正對太和殿藻井,與鄭和當年出海的星象完全重合。
賣燈劉婆子突然栽進冰窟。林半夏的冰蠶絲拽她上來時,帶出半截青銅犀角——正是弘治年間鎮水的神獸殘件,角尖釘著的景泰藍針尾系著油紙簽:"萬歷二十三年琉球貢船取針"。
"勞煩趙把式帶人鑿開東便門冰面!"她將銀針插入自己百會穴,"許捕頭往河道撒雄黃粉!"突然抓起把硫磺針扎入周掌柜的刺青,整條通惠河突然響起龍吟般的嗡鳴。
元宵的月亮升至中天時,萬千河燈突然自燃。林半夏望著靛紫煙霧凝成的沖脈全圖,忽然將太醫院銅人殘片拋向空中。碎片在月光下折射出星斗光路,織成覆蓋全城的鍼灸羅網,而網心正對紫禁城太廟的鎏金寶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