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幽冥寶船
地宮二層的潮氣裹著咸腥撲面而來,韓沖的繡春刀突然吸附住墻上的硝石。刀刃擦過青磚的瞬間,三百年前龍江寶船廠的桐油味在黑暗中炸開,驚起成群用海禁奏折折成的鐵嘴鷗。
"低頭!"林半夏拽著藥童后領滾下石階。鐵嘴鷗掠過頭頂時抖落的不是羽毛,而是永樂年間燒毀的航海日志殘頁,紙面黏著的珊瑚蟲尸突然膨脹成錦衣衛緹騎的虛影。
湯若望的日晷儀射出一道冷光,照亮前方波光粼粼的地下海。腐朽的鄭和寶船正從汞液汪洋中升起,桅桿上纏繞的天順年間的鎖鏈嘩啦作響,每根鎖鏈都拴著半具宣德朝罷遣的翻譯官骸骨。
"那寶船在吃時間!"藥童指著船首像驚呼。鎏金的麒麟口中銜著的不是明珠,而是半枚萬歷朝停用的漕運堪合。當麒麟眼珠轉向眾人時,瞳孔里映出的竟是崇禎二年陜西驛卒舉事的烽煙。
韓沖的刀突然重若千鈞,刀刃上浮現出七世祖隨鄭和擒獲錫蘭山國王的場面。記憶中的象兵沖鋒聲與船板吱呀聲重疊,甲板上突然立起十二面用景泰藍碎片拼成的海盜旗。
"小心旗影!"林半夏甩出銀針刺向旗面。針尖觸及旗面的剎那,海盜旗突然化作弘治年間的市舶司稅吏,手中的算盤珠子迸出正德年間佛郎機炮的鉛彈。
湯若望的拉丁文禱言撞上鉛彈,在半空凝成伽利略的拋物線草圖。韓沖趁機躍上船舷,靴底卻被天啟年間的海禁布告黏住。布告上的朱砂批紅突然活過來,化作赤練蛇纏住他的腳踝。
"用這個!"藥童拋來半截嘉靖帝煉丹用的火折子。火焰觸及蛇身的瞬間,整張布告燃成灰燼,灰燼中浮現出汪直當年走私倭刀的航線圖。
寶船突然劇烈搖晃,底艙傳來建文帝誦經聲的變調。林半夏的藤蔓刺穿甲板,拽出的不是貨箱,而是半具用永樂詔書包裹的建文舊臣尸骸。詔書展開時,字縫里鉆出密密麻麻的靖難遺孤名冊,每個名字都化作帶毒的螢火蟲撲向眾人。
"閉氣!"林半夏彈指射出三枚銀針,針尾的洪武銅錢炸開藥霧。螢火蟲撞上霧墻的剎那,突然異變成朱棣斬殺方孝孺十族的刑場虛影。韓沖的刀光劈碎虛影,刀刃吸附的怨氣竟凝成半卷用鮮血寫就的《太祖寶訓》偽本。
寶船桅桿突然斷裂,墜落的帆布上浮現出崇禎帝秘密召見湯若望的場景。畫中的湯若望正在演示日心說,龍案上的奏折卻滲出天啟年間紅丸案的殘渣。
"小心汞潮!"湯若望突然拽著眾人跳上羅盤臺。汞液海面掀起巨浪,浪尖上站著半透明的水手——那些三寶太監麾下的亡魂,眼窩里游動著被宣德帝焚毀的航海圖殘片。
林半夏的銀針穿透羅盤,針尖引動鄭和當年埋在滿剌加的三佛齊敕碑。碑文金光大盛時,亡魂突然調轉方向,朝著寶船底艙跪拜。韓沖的刀鋒劈開艙門,腥風里卷出半具用空白駕貼折成的麒麟尸骸。
"這不是寶船..."林半夏的銀針突然吸附住艙壁裂縫滲出的液體,"是魏閹用海禁怨氣造的贗品!"
藥童突然尖叫,他手中的火折子映出艙底真相——數以萬計的空白駕貼正在吞噬真正的鄭和寶船殘骸,每吞噬一寸木料,紙面就浮現出天啟年間東廠制造的冤案。
韓沖的刀突然不受控制地刺向艙壁,刀刃吸附的建文遺孤怨氣與駕貼相撞,迸發的沖擊波掀翻了羅盤臺。湯若望的日晷儀墜入汞液,卻在沉沒前投射出徐光啟與利瑪竇合譯《坤輿萬國全圖》的虛影。
"抓住星圖!"林半夏的藤蔓纏住虛影中的歐羅巴輪廓。當地圖上的羅馬城與寶船龍骨重疊時,整艘船突然發出木材重生的爆響。真正的寶船殘骸開始反噬空白駕貼,桅桿上浮現出三寶太監臨終前刻的南洋星圖。
亡魂們突然齊聲高唱下西洋時的號子,歌聲震碎了艙底的贗品核心。韓沖的刀光劈開最后一張駕貼時,飛出的不是碎紙,而是半枚用正德帝豹房瓦當熔鑄的兵符。
汞液海面突然退潮,露出海底的洪武朝空印案卷宗山。林半夏的銀針剛觸及卷宗,整個地宮突然響起朱元璋杖斃戶部侍郎的怒喝。聲浪震塌穹頂時,眾人看見頭頂的醫道盟總壇正在崩塌,廢墟中升起用天啟帝木工作坊殘料拼成的渾天儀——那儀軌間跳動的,赫然是魏忠賢本體操控的《東林點將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