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黍米藏瘟
順天府官倉的朱漆大門在暮色中泛著血光,林半夏的鹿皮靴碾過門前青磚時,靴底沾著的艾草灰簌簌飄落。她屈指彈了彈腰間烏木藥囊,雄黃混著蒼術的辛辣味刺破腐壞的黍米氣息——這霉味里摻著絲若有若無的尸堿腥氣,像是陳年棺木滲出的陰濕。
"三日前從通州運來的三萬石賑災糧,"韓沖的雁翎刀鞘重重敲在銅鎖上,震落簌簌銹屑,"戶部說是弘治年間的陳黍,但這味道..."他忽然收聲,刀鋒貼著門縫輕挑,半截鼠尾應聲而落,斷面竟無血跡,只露出精鐵打造的脊椎骨節。
林半夏的金甲鱗片驟然逆張,甲片縫隙滲出淡青藥霧。五丈開外的黍米堆突然蠕動,七百只灰鼠人立而起,鼠尾銀鈴在幽暗中泛起磷火微光。最前排的十只灰鼠利爪扣地,機械關節發出齒輪咬合的咔嗒聲,腹腔內隱隱透出硫磺燃燒的橙紅。
"坎位退七!"她扯住韓沖飛魚服后領疾退三步。領頭灰鼠的肚皮轟然炸開,硫磺煙裹著《瘟疫論》殘頁噴涌而出,紙上朱砂畫的疫鬼符正貼著她鼻尖掠過。紙灰沾在韓沖刀鋒上,竟蝕出蛛網般的銹痕。
"是墨家的傀儡鼠!"韓沖反手劈開三具撲來的鼠尸,刀刃斬斷鐵質脊椎時迸出火星,"關節用上了佛郎機火銃的閉鎖機關。"他靴尖挑起半片鼠顱,顱內齒輪間卡著塊刻滿凹痕的青銅片——正是墨家失傳的"非攻令"殘件。
林半夏的銀針已釘入倉梁,針尾藥線在八卦方位繃緊如弦。當第七根針沒入"離"位磚縫時,黍米堆中突然傳來機括轟鳴。九座糧垛如活物般蠕動重組,陳年黍粒簌簌剝落,露出底部浸泡尸油的楠木陣盤。盤面凹槽凝結的黑色油脂突然沸騰,咕嘟聲里浮出魏忠賢的尖笑:"林盟主可識得這九宮焚城陣?"
韓沖的刀鋒突然凝滯——陣盤"震"位嵌著枚帶血的東廠牙牌,牌上"韓德功"三字刺得他瞳孔驟縮。那是他祖父天啟二年護送賑災糧時失蹤的腰牌,邊緣還留著道熟悉的斬痕,正是他幼時練刀失手劈出的缺口。
"小心生門!"林半夏的赤蟒蠱紋自頸后暴起,蟒尾掃開撲面而來的硫磺煙。陣盤"中宮"位的黍米轟然炸裂,三百具腐尸破堆而出,每具尸身關節處都纏著浸透尸油的《天工開物》殘頁。韓沖的雁翎刀劈開最近腐尸的咽喉,刀刃卻被頸椎骨縫里彈出的精鋼機簧卡住——那是萬歷年間軍器局特制的連環弩匣!
"巽位生門!"林半夏甩出三枚碧綠藥丸,遇腐血即爆成青霧。腐尸群在霧中踉蹌,露出心口處半寸長的隕鐵釘。她腕間銀鐲突然高頻震顫,七根骨針自藥囊飛出,針尖沾著苗疆"閻王愁"的毒汁,精準刺入腐尸"膻中穴"。
尸群轟然倒地時,地面傳來悶雷般的震動。暗渠入口在陣盤下裂開,赤黑水流中漂浮著數百桐油紙包,每包都用朱砂寫著"四月初七未時三刻"——正是三日后的焚城時辰。林半夏的銀針射斷鐵柵,卻見魏忠賢的虛影自水霧中浮現:"林盟主可知,嘉靖三十四年華縣八萬人牲,煉就的龍髓散還剩幾錢?"
水底突然浮起具琉璃棺,棺中老者手握《救荒本草》,心口插著刻"肅"字隕鐵釘。韓沖的刀鋒當啷墜地——那竟是失蹤六十年的醫圣李時珍遺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