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夏的手指剛觸及犀角顯微鏡的銅制旋鈕，耳中突然灌入泰西管風琴的轟鳴。鏡筒內浮現(xiàn)的不是血細胞，而是萬歷三十八年彗星劃過順天府的軌跡——那彗尾竟是由無數炭疽菌孢排列而成！她轉動調焦輪時，整個太醫(yī)院廢墟開始坍縮成《崇禎歷書》的銅版插圖，地磚縫隙滲出帶著咸腥味的墨汁。

    "這不是顯微鏡…是渾天儀的窺天管！"韓沖的驚呼被時空扭曲的罡風撕碎。林半夏的銀鐲突然解體，碎片在鏡筒內拼成徐光啟的手稿殘頁——那位禮部尚書用伽利略教他的幾何學，將瘟疫傳播路徑繪成了《瘟疫星軌圖》。

    當彗星軌跡與苗疆尸谷重合時，鏡片突然爆裂。林半夏的右眼被劃傷，金血滴落處竟長出《本草綱目》記載的還魂草！草葉上的露珠映出建文元年場景：太醫(yī)令在奉天殿梁柱間暗藏三百支種痘金針，針尾刻著湘西儺戲的避疫符咒。

    "盟主！地脈在動！"韓沖的刀柄重重砸向正在隆起的地磚。裂縫中涌出的不是巖漿，而是天啟六年王恭廠大爆炸時封存的硫磺煙霧。林半夏的蠱紋赤蟒突然鉆入裂縫，蟒身鱗片刮擦巖層的聲響，竟與徐光啟翻譯《幾何原本》時算盤的噼啪聲完全同頻。

    濃霧里忽然亮起三百點金光。林半夏揮袖驅散硫磺氣，看見那些種痘金針正懸浮成紫微垣星圖。每根針尾的儺戲符咒都在滲血，血珠在空中凝成《永樂大典》被焚毀的防疫卷章。

    "乾位缺七針！"韓沖的雁翎刀突然脫手，釘在星圖缺口處。刀身上的飛魚紋竟與金針產生共鳴，迸發(fā)出景泰藍的釉彩光芒。林半夏的赤蟒纏住刀柄，蟒鱗翻開露出下面暗藏的機關——這柄看似尋常的雁翎刀，實則是墨家失傳的"非攻矩"！

    當第三百根金針歸位時，星圖突然倒轉。地窖穹頂浮現(xiàn)出萬歷二十八年順天府的夜空，北極星的位置赫然是株發(fā)光的還魂草。林半夏的銀鐲碎片在此刻重組，化作張衡地動儀的龍珠，精準落入星圖核心。

    "這是…《瘟疫論》缺失的望氣術！"她突然看懂星圖真意。那些金針根本不是醫(yī)具，而是劉伯溫斬龍時布下的鎖疫樁——魏忠賢這些年盜挖的根本不是龍脈，是在拔除這些鎮(zhèn)守中原疫氣的金針！

    星圖突然收縮成光點，鉆入林半夏的眉心。洪武三年的記憶如決堤洪水般涌來：她看見自己蜷縮在苗疆尸谷的腐葉堆中，四周倒懸的不是尸體，而是數百具浸泡在藥液里的琉璃人俑！每具人俑胸口都嵌著青花種痘瓷，瓷瓶上的浪濤紋正在緩緩流動。

    "阿姊…"七歲胞弟的聲音從某具人俑內傳出。林半夏的赤蟒發(fā)狂般撞碎人俑，卻見弟弟的尸身早已與琉璃融合，掌心里攥著半枚建文帝的私印。印文沾著粘稠的痘苗，在地上拖拽出南洋諸島的海圖。

    韓沖突然跪倒在地，他的飛魚服無風自燃，露出背后猙獰的傷疤——那疤痕的走勢竟與星圖中的瘟疫軌跡完全一致！"原來我才是移動的疫源…"他慘笑著扯開衣襟，心口處浮現(xiàn)出天啟二年護送疫苗時的咬痕，那齒印分明帶著東廠番子特有的硫磺味。

    地窖東南角突然傳來利瑪竇自鳴鐘的報時聲。林半夏循聲望去，看見銅鐘內部齒輪間卡著半卷羊皮——那是湯若望與伽利略通信的原件，用拉丁文寫著："彗星乃上帝掃帚，可清人間疫氣。"

    當她抽出羊皮卷時，鐘擺突然加速。整個太醫(yī)院廢墟開始逆時針旋轉，瓦礫在空中凝成《崇禎歷書》的銅活字。韓沖的雁翎刀不受控地飛向鐘體，刀柄處的墨家矩子令與齒輪咬合，迸發(fā)出帶著薄荷味的電光。

    "申時三刻！"林半夏突然讀出鐘面隱藏的密碼。刀光在鐘面折射出三百六十道刻痕，每道都對應《瘟疫論》記載的某個疫區(qū)。當最后一道光掃過她的眉心時，建文帝的幽靈船突然實體化，船艏像的眼珠轉動著吐出句話：

    "朱棣毀的不是龍脈，是華夏萬民的陽氣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