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叔一會走

何小葉默默坐回床上，被褥是馬師傅孩子不要送過來的，上面打滿補丁洗的發白。

她的家當異常少，除了兩套同樣打滿補丁洗的發白的衣服外只有一個小包袱，其他的什么都沒有，就連飯盒也是摔的坑坑洼洼的。

其他同學就算家里條件再怎么不好，每個月還是會到食堂打一兩頓菜吃，只有何小葉，大家從來沒見過她往食堂窗口去過。

她那個扎的異常緊的袋子里面裝著碎米，還有一大袋一大袋的紅薯干，每天都吃這些，配菜都是一些拿罐子裝著的咸菜，不過偶爾會有些咸魚干吃。

因為鍋爐房的活很重，再加上有時候衣服上沾上機油煤灰洗不掉，不管再怎么小心翼翼，那兩套衣服上還是有些黑印，再配上她那看著就瘦削的臉還有眼下的青黑，宿舍的同學都猜測她偶爾消失的晚上還有周末是去干什么？

再加上大家從來沒聽過她談論過父母，眾多謎團之下何小葉在大家眼里非常神秘。

“誰的魚干放在這兒？宿舍里一股味，把我衣服都熏臭了。”

何小葉還有幾斤魚干沒吃，害怕發潮生蟲便放在陽臺晾著，聽見后趕緊去收起來。

“怎么又放進柜子里？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柜子，到時候生蟲了我的東西怎么辦？”

“我現在都不敢在柜子里放東西，不管放什么都一股咸魚味兒，回去我媽還說我是不是到漁村去了？”

何小葉往里放的手停住，最后默默把袋子拿出來塞到床底下，大家依舊在抱怨，反正咸魚干只要放在宿舍都不行，她最后沒再動，咬牙坐在床上看書。

發現她沒動后其他同學默默翻了白眼，何小葉的床鋪在宿舍的進風口，身上的機油味還有柴火味再混合著咸魚咸菜味，弄得整個宿舍都臭臭的。

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何小葉握緊拳頭，其實手里的書一個字也看不下去，要不下次把咸魚干放回鍋爐廠宿舍？

反正那有鎖，每周回去翻出來曬曬應該也不會壞。

周五下午二麥還想再過來找她，結果何小葉已經不在，一下課背上書包就沖回鍋爐廠。

急急忙忙套上衣服，便開始不停往鍋爐里加煤，最開始手還被磨出血泡，現在長了厚厚一層繭子。

“何小葉，你以后周五放學能不能早點回來？你不回來我都不能走，我還有事呢！”

“……不好意思，我下次盡量早點回來。”

搭班的人放下袖子，每次都這么說，結果次次都這么晚，耽誤大家下班的工夫，更重要的是她晚來工資卻不會受影響，這上面有人就是好啊。

有馬師傅壓著，大家明面上不敢對她怎么樣，但私底下閑話肯定少不了，聽了一年多，何小葉也從最開始的難受到現在心里不起一絲波瀾。

鍋爐廠晝夜不停，她上的是晚班，第二天天亮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宿舍，連早餐都不想吃，好像前天還有一塊蒸熟沒吃的番薯干，就吃這個好了。

宿舍里劉嬸的東西越放越多，何小葉繞過門口的鍋碗瓢盆小心翼翼踏進去，剛想伸手推門結果門開了，抬起眼跟里面的一個男子對視上，那人顯然也沒想到居然會有人。

“……你是誰？”

劉嬸從里面出來，看見是何小葉后笑著說，“小葉，這個是我兒子，你叫他哥。”

何小葉跟劉嬸最近關系挺僵的，因為她東西越放越多，甚至堆到自己那邊，屋里連個伸腳的地方都沒有，最后實在沒忍住讓她把占了自己的位置讓回一點。

劉嬸自然不愿意，最后看她態度堅決才不情不愿把東西勉強搬回一點，還因此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回來就哼一聲，更是當著她的面翻白眼。

“這個就是媽跟你說過的小葉，還在上學呢。”

男子20來歲，跟她點點頭往外走，何小葉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正打算進去，卻在探頭時發現屋里凳子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就穿了一件白背心，還拿著一把扇子坐在凳子上扇風，看見何小葉后試圖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不過他那一口黃牙再加上炸開的眼角，怎么看都有一種不靠譜的感覺，逼仄的屋子里出現一個陌生的男人，何小葉停住腳步硬生生不敢往前走。

劉嬸:“小葉，你不是剛下班要回去睡覺，快進來，我等會兒讓你沈叔不要吵，我中午做飯吃，你吃不吃？”

劉嬸平時不管是工作還是休息，臉都板著，今天一直掛著笑容。

男子:“哎，對對，你快睡覺吧，我不會發出動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