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離別——西方黑暗世界之始祖(三)
而年輕人此時靜下心來,也已經清晰地從周圍之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敵意和格格不入的正邪排斥。尤其是站在對面的太子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凜冽劍氣和一旁楓依身上夾雜了圓月彎刀的犀利刀氣的至陰元力,都讓他感到了一種不由自主的排斥之感。
此時他終于明白,原來自從自己脫離母親本體的那一刻起,總是繚繞在自己心底揮之不去的那一縷淡淡的孤寂和憂傷,正是為了這一場早已注定的分離。眼前這片孕育了自己無數先輩的土地,這一片曾經在自己腦海深處根植了無數或悲或喜或甜蜜或傷痛的美好記憶的土地,這片給予了自己生命卻也同時剝奪了自己在這片土地上曾經擁有的一切的土地,包括這片土地上那些曾經讓他為之浴血奮戰、拼死抗爭的無數子民,都早已注定和自己無緣,而自己的出生,正是一場分離的開始。
而狼頭怪人和黑衣老者雖然本性已失,但他們如今的化身之中每一寸血肉和靈識也無不是來自眼前這一片熱土,那種根深蒂固的眷戀使得這兩個早已迷失了本性的轉世惡魔也難以忍受,兩張個性鮮明的臉上,漸漸掛下了兩行晶瑩的淚珠。
經過了一瞬間得掙扎之后,太子臉上的表情終于沉靜下來,七星劍犀利的劍氣也漸漸隱沒。
他揮手讓花梨等人各自帶領本族戰士離去,又讓風華暫時將那些猶自激動不已的九黎婦孺勸走,然后向著眾人點頭示意,轉身回頭,當先向空谷南邊的密林之中走去。
眾人對視半晌之后,太子首先打破了沉寂:“你們也看見了,昨夜你們三人所作所為,已經引起眾怒。雖說此時此地所遺留的中原子民人數不多,但卻包含了各個民族之人。也就是說你們今日的行徑,隨著這場戰事的結束,各部落戰士的回歸,終將會傳遍中原大地各個角落。可以說你們從今往后再也難以見容于中原。而且方才九州十大神器的威力和意愿也對你們表達的十分清晰,究竟何去何從,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那中年壯漢看起來十分莽直,聽完立刻抗聲說道:“這里不肯留,我們走就是,沒什么大不了的!”
那個黑衣老者也以一種極為陰冷的聲音說道:“不錯!以我們此時的能力和法力屬性,就算是留在中原,也是難以出人頭地,倒不如拼死一搏,就此漂洋過海,倒也許能夠在另一片土地上開辟天地,稱宗作祖!”
那年輕人雖是面色冷漠,一言不發,但此時也是目光閃爍,冰冷的眼底流露出一絲隱隱的希冀。
太子和公主見狀,四目對視間,心中俱是一個念頭:一個人不管他是大奸大惡,鐵血無情,還是正氣凜然、地位尊貴,只要他身處局中,那么他所思所想,一言一行,便始終難以逃脫命運的安排,往往在無意之中已經沿著一條既定的路線走了下去,而且義無反顧,一去不回。而這些與其說是出自于命運,還不如說是被自己心中的欲念所牽引。而所謂的命運,其實也就是一個人在不同時期里受自己的欲念所驅使而做出的一個個暗合天道的決定的疊加而已。而無數眾生的命運連綴成線,交織成網,這便是茫茫俗世,這便是那個令所有人都撲朔迷離難以理清的——天道。而眼前所有的一切,人、魔、神、獸、雨露、微風、戰爭、和平包括自己在內,其實也只不過是這一張大網之中的一條條一段段絲線而已,從哪里開始,到哪里結束,在這條絲線剛剛開始有了自己的意識之時,其實便早已在網絡之中結好,無論你是否情愿,周圍的其他絲線都不會容許你從原處斷開重新連接。除非,你能夠有這樣的勇氣、能力和意志掙脫所有,跳出這張大網之外。而這樣做的結果只有兩個:一個是因為離開而放棄了生命源泉從此消失,一個便是躍入另一張更為龐大的大網,再來操控自己以前所依賴的一切。此后在你以前所賴以生存的這張大網中所有的絲線眼里,你——就是神!
看著眼前這三個人三張臉三種殊途卻又同歸的表情,太子和公主心中的那些荒蕪漸漸消失,一個清新的世界,一種全新的情感,開始在二人心中緩緩滋生。二人相互對視,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個自己的影子。
太子微微一笑,心中所背負的所有沉重頃刻消失。他抬起頭對面前的三人,更是對意象之中的自己說道:“人生一世,所作所為,所思所想,其實只不過是你遺留在眾人眼中的一縷影像而已。一世走過,幻影消亡。而你們三人能有幸在一世之中,將影像映射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之中,可以說是悲哀,但也可以說是萬幸!若非上天眷顧,凡俗之人誰能如此?!所以說你們也大可不必心有不甘,還是速速去吧!”
三人聽了,均是若有所悟。年輕人冷漠的臉上卻突然流露出一絲悲傷,上前一步在太子面前跪倒,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喊出了一聲:“父親,孩兒不肖,自一出生便失去了母親,而且又被魔氣迷惑,喪失本性,化為人魔,實是有侮父母清名。雖說昨夜被孩兒吸食鮮血的清月并未真正死亡,而是孩兒因為畏懼寂寞而以自身之血與其互換,使他也變為孩兒同類,賜予其永生,日后相互陪伴。其實父親也許不知,正是因為孩兒一身所有,不但融合了父親的一縷精血元神,更將母親的整個身體和元神據為己有,而且其中還分解吸收了魔界大神的元神分身。如此神、人、魔合體,孩兒此時已是不死之身。此后亙古長存,若是沒有一個同類在身邊,日后這億萬年寂寞卻讓我如何度過?所以不管世人如何看我,孩兒只想請父親能夠體諒孩兒的一點私心!”
太子仰天太息:“茫茫天意,寥落棋盤,這一切乃是早已注定之事,我又怎會怪你?不過你既然明白身屬異類,自然也應該知道自己已是難以在中原容身,你……你還是趕緊走吧!”
年輕人眼中終于落下兩行鮮艷的血淚,仰望著太子說道:“孩兒從出生至今,不滿一月,既從未見過母親一面,如今又要與父親轉瞬分離。孩兒別無所求,但求父親能為我三人指點一個去處,再為孩兒取一個名字,于愿已足!”
太子雖說已經看破迷局,但骨肉親情使然,仍是忍不住有些心酸。他伸手將年輕人扶起,微微沉吟道:“你身世凄苦,自一出生,便已注定不能見容于世,在中原大地而言,你也只能算是一個隱形之人而已。這樣吧,為父便為你取名‘該隱’,以記今日這一場分離,你看如何?”
該隱點頭微笑,血淚垂掛的俊臉上一片凄迷。
太子又道:“從此處往西千里之遙,便是茫茫大海,你們入海之后,一直前行,便會發現一片與中原大地隔海相望的廣袤土地,那里便是你們新的領地。至于你們到達之后如何教化民眾,如何開疆拓土,便只能聽憑你們自己的意志了。你可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