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鎖龍潭》
光緒二十六年寒露那會,閩北下梅村可熱鬧了,不過這熱鬧可不是啥好事,連著下了七天黑雨。
那天,茶商林茂財撐著個油紙傘路過村口石牌坊。走著走著,他眼睛突然一亮,就瞧見青石板縫里卡著個東西,黑乎乎、銹巴巴的。他好奇啊,就蹲下身去摳。嘿!摳出來一看,竟然是個刻著像蝌蚪文一樣東西的秤砣,再一瞧,秤砣底部還黏著一片泛黃的魚鱗呢。
這時候,貨郎陳瞎子拄著根竹杖,摸索著就過來了。他那眼窩凹得深深的,雖然看不見,可就像能感覺到秤砣在哪似的,朝著秤砣的方向就說:“林老板,您這手可真夠厲害的!這物件啊,在這牌坊下埋了整整六十年啦!當年鄭把總還用它稱過蛟龍的肝呢!”林茂財一聽,后背嗖地一下就涼了,心里直發毛,慌里慌張地就把秤砣塞進了褡褳。
當天晚上,林茂財住在茶山腳的老宅里。半夜三更的時候,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呢,忽然聽到院子里水聲“嘩嘩”直響。他心里納悶啊,就推開那扇雕花木窗。這一推,可不得了!月光下站著個穿蓑衣的人,斗笠壓得低低的,手里還提著一盞泛著綠光的燈籠,看著就瘆人。
林茂財壯著膽子喊了句:“客官,您是不是走錯門啦?”這剛探出頭,就見那燈籠“呼”地一下,猛地爆出一團青焰。再看那蓑衣人,慢慢抬起頭,臉上密密麻麻全是銀色的鱗片,嘴角咧得老大,都快到耳根子了,陰森森地說:“鄭家的債,該還了。”嚇得林茂財差點沒從窗戶上掉下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呢,茶山管事周駝子就來砸門,慌里慌張地說半山腰的百年老茶樹全被雷劈成焦炭啦!林茂財一聽,趕緊跟著上山去看。到了地方,在那些焦黑的樹樁中間,發現了一塊倒伏的石碑。這碑啊,就是當年鄭把總剿蛟的時候立的功德碑,可奇怪的是,那碑文就好像被什么東西舔過一樣,光溜溜的。
這時候,采茶娘阿秀挎著個竹籃,嚇得直發抖,說:“昨夜這雷打得可太邪乎了!我在山腳都瞧見了,那潭里有條白影子,比水缸還粗呢……”話還沒說完,就見潭里突然咕嚕咕嚕地冒起一串氣泡,接著冒出個裹滿水藻的青銅匣子。
林茂財就用那個秤砣把銅鎖砸開了,打開匣子一看,里面躺著一卷泡爛的《平蛟錄》。翻開那泛黃的紙頁,這里面可藏著大秘密呢!原來光緒年間,鄭把總為了求官運,抓住了一條懷孕的雌蛟,還活生生地把它剖開取了珠子。那一天,潭水整整沸騰了三天,參與屠蛟的十二個人一個接一個地暴斃,只有鄭家靠著從龍宮偷來的鎮水尺,才躲過了這一劫。
這時候,貨郎陳瞎子摸著那個青銅秤砣,嘴里嘟嘟囔囔地說:“鄭家滅門的那一夜,有人看見潭底升起十二盞白燈籠……”說著,他那枯手突然就抓住了林茂財,把林茂財嚇一跳。陳瞎子接著說:“這秤砣啊,是雌蛟的定水砣,沾過血的鎮水尺就在你老宅的地窖里!”
林茂財一聽,撒腿就往老宅跑。到了老宅,掀開地窖的石板,一股腐臭味“呼”地就沖了出來。他借著油燈的光仔細一瞧,墻角蜷縮著一具穿著官服的骷髏,那骷髏懷里緊緊抱著一把玉尺,上面刻滿了符文。再看骷髏腳下,還散落著一些魚形金鎖,嘿!這金鎖竟然和林家祖傳的孩童長命鎖一模一樣。
正看著呢,外面突然暴雨傾盆。這時候,院子里的古井竟然傳出嬰兒的啼哭。林茂財雖說心里怕得要命,可還是壯著膽子湊近去看。這一看,可不得了!井水映出的根本不是他自己的倒影,而是一個穿著紅肚兜的女童,懷里抱著半截龍尾,脖子上掛的金鎖和他手里的一模一樣。
沒辦法,林茂財就去找城隍廟的張道士。張道士一見到那玉尺,臉色“唰”地一下就變了,大喊:“這可是用蛟龍逆鱗煉的邪物啊!拿著這尺子的人,三代男丁都活不過三十歲!”說著,他蘸著朱砂在玉尺上畫符,可那符咒就像落在熱鐵上一樣,滋滋地冒煙。
當天夜里子時,鎖龍潭那邊升起了濃濃的大霧。嘿,十二盞白燈籠排成了個八卦陣,潭心的漩渦里緩緩浮出一口青銅棺。就在棺蓋移開的那一瞬間,林茂財手里的秤砣突然變得滾燙。再往棺里一看,躺著一個男子,和他容貌竟然有九分相似,穿著前朝的官服,胸口還插著一把生銹的斬馬刀。
這時候,那個女童從井里爬了出來,身上的鱗片從腳踝一直蔓延到眼角,咬牙切齒地說:“鄭把總借你家血脈轉生六十年啦!我阿爹被抽筋的時候,我就在娘親肚子里看著呢……”
張道士也不含糊,他把雄黃酒往玉尺上一潑,尺身上竟然浮現出一幅血色地圖。大家就按照地圖的指示,找到了后山的暗河。到了地方,就看見閘口的鐵鏈鎖著一具二十丈長的蛟骨。阿秀眼尖,突然驚呼:“快看!龍爪上纏的金鎖,和林老板那塊……”
林茂財哆哆嗦嗦地把金鎖合上,這一合可不得了,蛟骨“轟”地一下就坍塌成灰了。緊接著,鎖龍潭傳來一聲震天的咆哮,那十二盞燈籠“嗖”地一下化作火球,“噼里啪啦”地墜入潭底。
第二天清晨,村民們在潭邊發現了一塊新碑,那碑文斑駁得就像流著淚一樣,上面寫著:“光緒丙申年,雌蛟臨產遭屠,幼胎寄魂林家。今因果兩清,鎮水尺永封潭底。”
從那以后啊,路過鎖龍潭的茶客們都說,每逢雨夜,就能聽見打算盤的聲音,還能隱隱約約看見一個穿著長衫的賬房先生坐在潭邊,腳邊就放著一盞泛綠光的燈籠,你說邪門不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