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心思
“且去抄《學而篇》十遍,明日交來。”王真沒有回答張平安,手往堂外一指道“讀書考功名乃你心手能至之事,待你身具其位,倘你心念如初,手自能動!”
怎地和狄都監言語有幾分相似……張平安嘴里唯諾應聲,心中卻懵然不解。去便去, 若是晚上母親要罰我家法,我且到王先生要我抄書,明日便要交上去……他的心此刻卻在此處。
若你真得其實、居其位,亦會知曉還有手不能至之處啊。心手合一,難……王真瞧著張平安離去的背影心下不覺一聲嘆息。
巳時,一味茶肆,蘭閣雅間的窗戶飄出屢屢茶香。
李慶利披著禇色茶花紋的袍子站在窗邊:信已發出兩日,為甚周敏芝未有回音?
他心里想著,又瞧了瞧對面樓下依然貼著縣衙封條的錢莊:李大個……他怎能是兇手?可是這兇器和臟銀卻和他供詞無差……嗯,趙正……對,待得周敏芝來時,我可私里言說前日晚上趙正去過茅廁……
哼,無論如何我須央其籍兇案先查錢莊賬冊,他王富春強要我等繳納聯保交子的本錢定然已作他用。還有給錢莊的旬奉……切看倒是如何了賬。
午時初刻,細雨不止,秋風徐來,北雁南飛。
潭州府提刑司議事堂,眾人皆起身離去用中食,獨周敏芝閑坐未動。
磨勘之期又將至矣。想我在審刑院因年資不夠,竟然被派至此處當一檢法官。周敏芝案上空空,呆坐枯想:此番定要在此案上做些計較,好教皇城司的諸位公事知我其人。
恍惚間他似又看到了當年放榜之后,茶肆里他怒斥索常例錢之衙役;腦中畫面閃動,一內侍裝扮人在他高中之后囑他再去試考“律義十道”。后又與他一刻有“御前親從”的魚眼嵌金雕花木契,囑他在審刑院歷練,為圣上監察百官。
不曾想磨勘之考竟重年資輕實績,這皇城司又是隱秘差事是以不得主事薦舉,被差至潭州府提刑司任檢法官亦無奈何。此番天幸有陵江縣兇案撞在手里……孫申表里不一,定是收了王富春好處,押著案卷文書已過一天……哼,磨勘三年無功過不如一案動九州!
議事堂隔壁廂房,孫申正閉目養神,幾案上攤著陵江縣錢莊兇案驗狀文書。旁邊一張寫滿了字的紙,上面用筆圈了“十惡之罪”,并在一旁用蠅頭小楷注了二字又被涂抹,隱約可見“賬冊”二字。
此非尋常兇案……好你個王富春,恐是此間有上下及至內外牽扯大事,這才教那沈師爺送來這兩桶茶膏數張茶引。如此大事呂相和晏樞密應有計較,我且不動聲色,先行壓下…就現下這驗狀、判罰文書而言應無疏漏。只是這倒果為因斷案乃刑獄禁逆之事……
申時三刻,天邊云浪卷來,云層半染殘陽血色半映陵江秋水。
院內劉娘子聲音清脆“將這些也放到車馬上,明日我要帶去潭州給我侄兒。”
后堂里,王長貴挨著王富春低聲央求道“王叔母已然知曉堂審情狀,他早上便鬧著要去大牢當面責問李大個為何要行此大逆之事,現在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