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輝祖還是有些擔心。

    畢竟眼下大明兵力不足，根本難以抵御帖木兒帝國的百萬大軍。

    “文和，相比于東察合臺汗國，帖木兒帝國就兇悍多了。”

    “兇悍？”李祺突然揚鞭指向身后的戰(zhàn)場，尸山血海在暮色中泛著暗紅的光，“在承天大炮面前，再兇悍的鐵騎也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游牧部族的根基從來系于水草與牲畜，他們的強大全憑部落聯(lián)盟的凝聚力——當各部族聚在一起，能憑鐵騎的機動性掀起燎原戰(zhàn)火；可一旦失去核心據點，分散的部族便如斷鏈的珍珠，再難形成合力。”

    “撒馬爾罕是帖木兒帝國的心臟，不僅是河中地區(qū)的政治中樞，更是連接阿姆河與錫爾河的交通要沖，城周的灌溉渠網滋養(yǎng)著周邊千里沃野，支撐著百萬大軍的糧草供給。”

    “我們只需以雷霆之勢拿下這座雄城，扼住阿姆河的水源咽喉，切斷從呼羅珊到費爾干納的糧道，便能釜底抽薪。失去撒馬爾罕的號令，那些被武力裹挾的部族必然人心渙散：哈薩克人會惦記著草原的冬牧場，烏茲別克人會覬覦阿姆河下游的綠洲，蒙古部落更是會趁機脫離控制。”

    “沒有統(tǒng)一的調度，他們的牲畜將因缺水大批渴死，士兵會因斷糧爭搶食物，用不了三個月，外圍的部族便會自行潰散；再過三月，即便帖木兒親自坐鎮(zhèn)，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大軍在饑餓與內斗中分崩離析。”

    “這不是蠻力對決，而是掐住游牧帝國的命門——他們能在馬背上征服天下，卻離不開固定據點的支撐，只要毀掉這個支點，百萬大軍不過是沙上建塔，風一吹便會坍塌。”

    徐輝祖聽后眼睛頓時一亮，以他戎馬半生的戰(zhàn)略眼光，瞬間看透了這一計策的精妙——游牧部族看似強悍，實則命脈系于水草與糧道，撒馬爾罕恰是帖木兒帝國的七寸。

    拿下這座城，不僅能斬斷其各部族的聯(lián)系，更能憑借河中沃土反向牽制，讓對方百萬大軍成無源之水。

    “另外河中地區(qū)堪稱整個西域與中亞的膏腴之地，阿姆河與錫爾河兩條大河橫貫其間，充沛的水源滋養(yǎng)出連綿千里的綠洲，加上適度的降水，讓這片土地成為天然的糧倉與牧場。論農業(yè)，這里的沖積平原土壤肥沃，可種植水稻、小麥與棉花，產量遠超西域其他干旱地區(qū)；論畜牧業(yè)，河流沿岸的草原水草豐美，足以牧養(yǎng)百萬牛羊，產出的羊毛質地優(yōu)良，是紡織業(yè)的上等原料。

    李祺笑著提醒道:“如今西域已盡數歸入大明版圖，河中地區(qū)斷沒有放過的道理。待拿下此地，便可因地制宜規(guī)劃產業(yè)——在阿姆河、錫爾河流域興修水利，推廣中原的農耕技術，讓水稻與棉花在中亞扎下根來，既能解決駐軍糧草，又能為江南織戶提供原料；天山與阿爾泰山的草場則可大規(guī)模發(fā)展畜牧業(yè)，建立官辦牧場，培育優(yōu)良馬種與牛羊，不僅能滿足軍需，羊毛、皮革更能通過絲綢之路遠銷中原，形成產銷一體的產業(yè)鏈。

    “如此一來，西域的資源便能得到最大化利用：農業(yè)產出的糧食可自給自足，無需再從關內長途轉運；畜牧業(yè)的皮毛與農產品的棉花能形成穩(wěn)定財源，反哺駐軍與行政開支。屆時整個西域不再是中原的負擔，反而會成為大明的財富之源，這才是長治久安的根基。”

    徐輝祖微微頷首，單論長遠大局觀，他確實比不上李祺。

    頓了頓，李祺聲音里添了幾分狠厲：“當年成吉思汗憑彎刀快馬橫掃中亞，靠的是騎兵的奔襲與草原的悍勇；今日大明的火器與鐵騎，論速度，戰(zhàn)馬不及火銃鉛彈迅疾；論威力，彎刀難敵火炮轟鳴；論后勁，游牧的劫掠比不過農耕的穩(wěn)固。”

    “他能飲馬阿姆河，我大明便能讓承天大炮的轟鳴響徹里海；他能靠部落聯(lián)盟征服土地，我大明便能以流官駐軍扎根立足。成吉思汗的時代早已過去，如今的戰(zhàn)場，是火器的天下，是制度的較量，大明的鐵蹄踏過之處，不僅要拿下城池，更要種下莊稼、豎起煙囪，讓這片土地真正成為大明的疆土。”

    “論迅猛，成吉思汗的騎兵需數月才能跨越的距離，我大明的信使與商隊半月便可抵達；論持久，他的帝國隨汗位更迭而分裂，我大明的法度卻能傳之百年。所以，成吉思汗能做到的，大明不僅能做到，更能做得更徹底、更穩(wěn)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