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滬？

    超過天津？

    這怎么可能呢？

    朱雄英搖頭失笑。

    要知道現(xiàn)在的天津可是北方巨鎮(zhèn)。

    當年他與李祺一同前去天津視察，站在望海樓的飛檐下俯瞰，海河如同流動的銀帶，三百余艘沙船、福船密密麻麻擠滿港灣，船帆層疊如翻涌的云浪，漕丁們赤著臂膀喊著震天的號子，將整匹的江南云錦、描金的景德鎮(zhèn)瓷瓶往岸上搬運，碼頭上堆積的貨物竟比衛(wèi)所城墻還要高聳。

    自大明力主開海禁以來，天津衛(wèi)已從衛(wèi)所小城蛻變?yōu)楸狈骄薏骸Ｐ陆ǖ娜龑雍ｊP衙門飛檐斗拱，檐角懸著的銅鈴隨風輕響，門口各國商隊排成長龍，通事們日夜調查驗通關文書。碼頭貨棧區(qū)綿延數(shù)里，青磚庫房鱗次櫛比，每座庫房都有駐軍把守，門前車水馬龍，騾馬隊馱著成捆的松江棉布、景德鎮(zhèn)瓷器，與載著高麗參、倭國漆器的牛車交錯而過。

    暮色下的天津城更顯繁華。鼓樓商業(yè)街燈火通明，綢緞莊的海外商人正與天津商賈討價還價，香料鋪飄出蘇合香與龍涎香的混合氣息。茶館里說書人拍著醒木，講著李景隆船隊下西洋的新編故事；戲樓中昆曲與北雜劇同臺獻藝，叫好聲此起彼伏……

    回想起這一幕幕，朱雄英就覺得愈發(fā)不可能。

    “教父，這天津漕運碼頭，單是每日過閘的商船就有成百上千艘。”朱雄英比劃著天津海河上排成長龍的船隊，“聽說光是關稅收入，就抵得上江南三府的賦稅。”

    他轉身看向李祺，目光中帶著篤定，“淞滬不過是片灘涂，就算開埠通商，又怎能與天津相比？”

    李祺卻望著東南方向，眼中泛起意味深長的笑意。

    “太子可知，天津港雖通渤海，但商船北上需繞山東半島，南下又要避開蘇北淺灘。可淞滬不同——”他加重語氣，“長江航道能直抵湖廣腹地，往西連通川蜀，往東輻射整個東海。假以時日，當有萬船競發(fā)之景。”

    朱雄英不自覺湊近，輿圖上的墨跡仿佛突然鮮活起來。

    李祺的聲音低沉有力：“長江如巨龍橫臥，上通川蜀天府之國，中連湖廣魚米之鄉(xiāng)，下接江南絲綢錦繡。自重慶順流而下，商船旬月可抵淞滬，這是天津衛(wèi)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天然航道。”

    “可……可天津已先一步繁榮。”朱雄英仍有些不服氣。

    “那是因為海禁初開時，天津占了東海貿易的紅利。”李祺笑著展開第二幅輿圖，上面密密麻麻標注著大明各地物產，“但論根基，江南才是真正的聚寶盆。單蘇杭二州的絲綢產量，便占天下七成；江西景德鎮(zhèn)的窯火，日夜不息燒制千萬件瓷器。這些貨物若要出海，從天津轉運需多耗兩月，成本徒增三成。”

    朱雄英若有所思地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