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防大將專權(quán)，大宋實行兵將分離的制度，即是平素負責軍事訓練的軍官與負責作戰(zhàn)指揮的軍官分屬兩個部門，互不統(tǒng)屬。這樣雖然有效降低了將領(lǐng)擁兵自重的風險，但也容易造成將不知兵，兵不知將的后果，使得軍隊在戰(zhàn)場上的戰(zhàn)斗力大打折扣。

    因此，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樞密院專門在每一支廂軍或者正軍之中設置了都虞候，以嚴酷的標準自軍中拔擢而出，素有威望，更兼勇武，吳佩甲原先在威遠軍中就是擔任某個指揮的都虞候。

    論品級，都虞候應是從九品或正九品。雖不高，但按照軍中素來“八品為將”的規(guī)矩，已經(jīng)算是步入軍中“將領(lǐng)”的后備序列，是唯一一條從小兵到將領(lǐng)的晉升之路，這在等級森嚴，軍功為首的大宋軍中尤顯可貴。更秒的是，在從九品到八品這個關(guān)鍵期無論是訓練還是作戰(zhàn)，都虞候的晉升都必須依靠這兩任主官的正面評價，其中作戰(zhàn)指揮的主官給予的評價尤為重要！

    因此，只要新的將領(lǐng)一接手，都虞候往往都是配合最為積極的那一個。

    陳貴就是這支特殊軍隊的都虞候。早在張經(jīng)武命人秘密組建這支軍隊時，原本在高手云集的鐵壁軍中顯得平平無奇的陳貴敏銳地意識到了這個機會，不顧同袍的勸說果斷拋卻正軍的待遇轉(zhuǎn)入了當時還沒有軍名的“摧嵬軍”。他經(jīng)過數(shù)輪公開的比斗和挑選，最終一路過關(guān)斬將，終于成為號稱“備將”的都虞候。

    當石寇以從六品的振威校尉身份出示金牌時，陳貴知道，自己期待的那個機會終于來了，因此一句廢話都沒有，毫不猶豫地履行了都虞候的職責，將“摧嵬軍”全數(shù)帶出,在喧鬧的戰(zhàn)場外圍，單獨列陣，人人背上都有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刀。

    整支隊伍人數(shù)雖然不多，但從外在看，勉強算是“快速”集結(jié)的速度，稍微有些懶散的陣列以及獨特的裝備使得這支隊伍給人一種有些特殊的感覺。李獨霜看著石寇在陣前大聲訓話，心里卻在琢磨這種特殊的來由。他們不像鐵壁、龍武那般看起來就是精銳，卻也沒有一般廂軍的那股“不思進取”的頹廢。

    他抬眼掃去，從一個個矮小敦實的身影上拂過。在不算嚴整的陣列里，卻收獲了很多機警的回視。李獨霜肅然瞪眼，這幫人的眼神卻又躲開了。

    在石寇宣布自己和李獨霜奉大帥軍令正式接過統(tǒng)軍權(quán)之后，細心的李獨霜看到了三百雙亮晶晶的眼睛。他頓時明白這幫人其實與陳貴一樣，都是將自己的將來寄托在了未來某次特殊的使命之中。

    總而言之，這三百余人雖然嚴格來說算不上精銳，但恐怕是整個大宋目的最為明確的一支軍隊。

    所以，當石寇與李獨霜帶著他們吊在一支正在參與圍困的廂軍后面時，這幫人沒有一個表現(xiàn)出膽怯和退縮，均是在陳貴的事先安排下，人人銜枚，眼睛死死地盯著人流洶涌的戰(zhàn)場中心。

    雖然被數(shù)萬人圍困，失去了最為重要的機動性，但鐵浮屠依舊憑借著強悍的具裝鐵甲在人群中左沖右突，使得宋軍的圍困陣型猶如一個蠕動的面團，時而扁平，時而渾圓，被拉扯得險些露出豁口。好在廂軍雖然戰(zhàn)斗力不夠看，但勝在人多，數(shù)支廂軍在張經(jīng)武的指揮下輪番上陣，勉強沒有讓完顏宗弼突破出來。

    這處戰(zhàn)場其實已經(jīng)變成了消耗戰(zhàn)，要么鐵浮屠的體力消耗完畢，被圍困擒殺，要么廂軍的傷亡超過一定比例，猝然崩潰。

    因此雙方主帥都是小心翼翼，一方面完顏宗弼命鐵浮屠聚成圓陣，一半鐵浮屠在外圍沖殺，另一半在圓陣中下馬休息，到了某個時間節(jié)點再互換，以此勉強輪休；另一方面張經(jīng)武指揮傷亡達到三分之一的廂軍撤下，換上修整后的另一部廂軍頂上，竭力讓廂軍各部保持基本建制，圍困鐵浮屠。

    “隆隆隆！”

    鐵浮屠的馬蹄聲如鼓點一樣敲打在宋軍繃緊的心神上。

    “殺金狗！復河山！”

    這是隸屬大宋的各部廂軍在沖殺前的吶喊，激勵著后面準備頂上的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