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陸家精心養了二十年的假千金。
>真千金歸來那天,全家逼我給新妹妹獻血。
>暖暖別怕,抽一點血而已。未婚夫陸沉溫柔地哄我,晚晚身體弱,你是姐姐。
>后來我查出懷孕,他卻拔了我的氧氣管。
>你占了她二十年人生,現在該把命還給她了。
>沉入湖底時,我看見蘇晚戴著我的蝴蝶發卡。
>那是我用攢了三年的零花錢,買給陸沉的生日禮物。
>湖水真冷啊。
>可他們不知道,我快死了。
>先天性心臟病的診斷書,就藏在我枕頭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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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針頭刺破皮膚,那一瞬的銳痛像條細小的毒蛇,猛地鉆進我臂彎的血管里,又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我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指尖死死摳住身下雪白病床的床沿,骨節泛出青白色。
暖暖,別怕。
陸沉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帶著一種刻意放緩的、哄勸似的溫柔,像溫熱的糖漿,黏稠地包裹下來。他溫熱的手掌覆在我另一只冰涼的手背上,指腹輕輕摩挲著,試圖傳遞一點暖意。可這點暖意,此刻只讓我覺得諷刺,像冰面上燃起的一簇微弱的火,轉瞬就會被更深的寒意吞沒。
他俯低身體,離我很近,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那片我曾無比沉溺的、此刻卻讓我心頭發冷的深潭。他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額發,聲音放得更輕:抽一點血而已,忍一忍就過去了。晚晚她剛回來,身體弱得很,經不起折騰。你是姐姐,暖暖,乖一點。
姐姐
這個稱呼像一根生銹的針,猛地扎進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深處。我艱難地轉動眼珠,目光越過陸沉寬闊的肩膀,投向病房門口。
那里站滿了人。我名義上的父母,陸家的當家人,此刻正一左一右簇擁著一個纖細的身影。那個女孩——蘇晚,穿著一條嶄新的、價格不菲的淺粉色連衣裙,怯生生地依偎在陸母懷里,臉色是久不見陽光的蒼白,嘴唇沒什么血色,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像受驚的小鹿,不安地掃視著病房里的一切。那眼神,純凈又脆弱,帶著一種天然的需要被保護的柔弱感。陸母的手一直輕輕拍撫著她的背,目光落在她身上,充滿了失而復得的、幾乎要溢出來的心疼和憐惜。
而我的父親,那個素來威嚴的陸董事長,此刻也卸下了所有冷硬,看著蘇晚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們的目光,偶爾也會掠過病床上的我。但那眼神,不再是往日的溫和寵溺,而是混雜著一種急于補償蘇晚的焦灼,和對我此刻不情不愿姿態的無聲催促與……淡淡的不耐。
仿佛我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此刻流淌在透明塑料管里、屬于我的、溫熱的血液,能夠盡快輸送到蘇晚的身體里。
塑料管里,殷紅的血液正汩汩地流淌,離開我的身體,匯入那個懸掛在旁邊的血袋。那紅色,刺眼得令人暈眩。我能清晰地感覺到生命的力量,正隨著這粘稠的液體,一點一滴地被強行抽離。一種源自骨髓深處的虛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開始無聲地蔓延,一點點吞噬我的力氣。
眼前的一切——陸沉看似溫柔實則冰冷的眼神,門口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團聚,以及血液流逝帶來的陣陣眩暈——都像是蒙上了一層晃動的水汽,變得模糊、扭曲、不真實。
姐姐……蘇晚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從門口飄進來,謝謝你……我……我是不是很麻煩
她說著,眼眶迅速泛紅,淚水在里面打轉,要落不落,更添幾分我見猶憐。
陸母立刻心疼地摟緊了她,聲音拔高了幾分,像是不經意,卻又清晰地足以讓病房里的每一個人聽見:傻孩子,說什么胡話!你是我們陸家的親生骨肉,是真正的寶貝!該是你的,誰也搶不走!別怕,有媽在!
那話語,像淬了冰的刀子,精準地捅在我的心窩上。
親生骨肉……真正的寶貝……
每一個字都帶著倒刺,狠狠刮過我的耳膜,剮蹭著我的心。是啊,我只是個鳩占鵲巢的贗品。二十年的精心澆灌,二十年的掌上明珠,原來根基竟是這樣可笑又脆弱。蘇晚回來了,她只需站在那里,用那雙含著淚的、像極了她親生母親的眼睛看著所有人,就足以讓我這二十年的存在,變成一場徹頭徹尾的錯誤。
我猛地閉上眼,試圖將那刺目的紅、那錐心的畫面隔絕在外。可眼皮合上的瞬間,黑暗卻帶來了更清晰的感知。身體深處,那個蟄伏已久的、被陸家二十年優渥生活精心掩蓋的陰影,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量失血驚醒了。它像一只藏在暗處的冰冷毒蝎,懶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心口處傳來一陣熟悉的、沉悶的、帶著壓迫感的鈍痛,并不劇烈,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警告意味。
我知道它是什么。
那是我出生時就帶著的詛咒——先天性心臟病。一張薄薄的、足以宣判我死刑的紙片,此刻正安靜地躺在我臥室枕頭的夾層里,像一個殘酷的秘密。
護士面無表情地拔出了針頭,用一團消毒棉用力按住我的針眼。那力道很大,帶著一種職業性的、近乎冷漠的利落,按得我皮下的血管一陣刺痛。她迅速收拾好器械,轉身將那一袋溫熱的、屬于我的血液遞給了門口等待的另一個醫護人員。
好了,蘇暖小姐休息一下吧。護士的聲音平板無波,公式化地交代了一句,便推著器械車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