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紅，這個在市井中渾渾噩噩度日的混混，整日沉醉在吃喝嫖賭的糜爛生活里，對家庭的責任拋諸腦后，仿佛生活的意義就在于滿足一時的欲望。他的世界被一層濃稠如墨的灰暗濾鏡所覆蓋，哪怕是一絲希望的曙光都無法穿透這層黑暗。而這一切噩夢的開端，便是兒子的夭折，那是他生命中一道觸目驚心、永遠無法愈合的裂痕，鮮血淋漓地橫亙在他的記憶深處。

    孩子呱呱墜地時那響亮的啼哭，本應是點亮他世界的璀璨星辰，是他未來生活的全部希望。可命運的齒輪卻朝著最殘酷的方向轉動，兒子來到這個世界僅僅十六天，他卻一次都沒見過。幾天前，他因一時糊涂偷東西，被關進了號子，全然不知家中已發生天翻地覆的變故。等他回到家，滿心的期待瞬間被冰冷的現實擊得粉碎，迎接他的不是妻兒溫暖的笑臉，而是空蕩蕩、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氣的嬰兒床，以及妻子紅腫得如熟透桃子般的雙眼，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仿佛下一秒就會決堤。

    妻子泣不成聲，抽抽噎噎地向他訴說著那些黑暗絕望的日子：“孩子早幾天就病了，高燒一直不退，小臉燒得通紅，在襁褓里有氣無力地哼哼，那聲音像小貓一樣微弱，我看著心都要碎成無數片了。”她頓了頓，淚水再次洶涌決堤，“那時我身無分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屋子里團團轉，趕忙去找你爸媽借錢，想著先把孩子的病治好。可你爸媽呢，不但一分錢沒借，還對我惡語相向。你媽瞪著銅鈴般的眼睛，不耐煩地吼道：‘就知道找我們要錢，誰知道這孩子是不是真病了，說不定是你故意編出來騙錢的！’你爸也在一旁冷嘲熱諷，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十惡不赦的騙子，仿佛我是為了貪圖錢財才編造出孩子生病的謊言。他們還惡狠狠地說，如果我抱孩子出去死在外面，就一定要把我趕出去，讓我流落街頭。”妻子雙手掩面，哭聲愈發悲切，那聲音仿佛是從靈魂深處被硬生生撕扯出來的，“我一個人孤立無援，抱著孩子哭了一天又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可還是沒能留住他……”

    正紅得知這一切，只覺五雷轟頂，腦袋“嗡”的一聲，氣血瞬間上涌，仿佛要沖破頭顱。他怒火中燒，幾步沖到父母面前，雙眼因憤怒和悲痛而通紅，像一頭發狂的野獸，憤怒地質問：“你們怎么能這樣狠心？那可是你們的親孫子啊！他那么小，那么無助，就像一只羽翼未豐的雛鳥，你們怎么能忍心看著他被病魔吞噬而袖手旁觀？”

    正紅的父親把煙頭狠狠一扔，站起身來，脖子一梗，大聲回道：“哼，別在這跟我們喊！我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辛辛苦苦攢下的，哪能隨便就給她？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拿去給孩子看病了，說不定是想自己揮霍，過舒坦日子。”

    正紅的母親坐在椅子上，若無其事地磕著瓜子，瓜子殼“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她翹著二郎腿，身子晃了晃，一臉不耐煩地說：“就是，她自己連個孩子都看不好，還怪我們？我看就是她沒照顧好，才讓孩子生病的，她就是個失職的母親。”

    正紅看著這對冷漠無情的父母，心像被扔進了千年冰窖，徹徹底底地涼透了，從心底泛起的寒意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從那以后，正紅的生活就像陷入了無盡的泥沼，霉運如影隨形，一樁接著一樁，仿佛永遠也看不到盡頭。正紅的妻子，精神狀態也越來越差。她常常一個人坐在孩子的嬰兒床邊發呆，一坐就是一整天，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仿佛靈魂早已被抽離，只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夜里，她總是被噩夢糾纏，夢中孩子的哭聲凄厲又絕望，那聲音仿佛是從地獄深淵傳來，哭著喊著：“媽媽，為什么不救我……”她猛地從夢中驚醒，大汗淋漓，睡衣緊緊貼在背上，仿佛被一層冰冷的薄膜包裹著，雙手顫抖著緊緊抱著正紅，聲音帶著哭腔，顫抖得厲害：“老公，我又夢到孩子了，他好可憐，在黑暗里一直哭，周圍全是無盡的黑暗，都怪我，沒本事救他……”

    正紅只能緊緊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不怪你，不怪你，是我們都對不起孩子。”可他自己的心里，也是一片苦澀，像吞了黃蓮，那苦澀的滋味在心底蔓延，久久無法散去。

    正紅的父母那邊，日子也沒好到哪去。正紅的父親出門時，無緣無故被一輛飛馳而過的自行車撞倒，膝蓋“咔嚓”一聲骨折，那清脆的斷裂聲仿佛是命運的嘲諷，疼得他冷汗直冒，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只能在家臥床休養。而他的母親，卻被查出肝癌，在病魔無情地折磨下，身體日益消瘦，最終在痛苦中離世。臨終前，她氣息微弱，拉著正紅的手，眼中含淚：“兒啊，媽對不起你，更對不起那個孩子……”正紅看著母親憔悴的面容，心中五味雜陳，卻因自己的荒唐，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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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回魂夜，他獨自坐在客廳，昏暗的燈光忽明忽暗，正紅心中漸漸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燈隨時都像會熄滅，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死寂，仿佛整個世界都被一層無形的恐懼所籠罩。突然，他聽到一陣細微的嬰兒哭聲，那聲音若有若無，像一根細絲，從角落里傳來，撓得他心里發慌。正紅的心猛地一緊，心臟“砰砰”狂跳，仿佛要沖破胸膛，他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隱若現，正是他夭折的兒子。孩子的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眼神里滿是哀怨和委屈，正紅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他幾乎窒息，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第二天正紅心情煩悶，借酒澆愁，賭博又輸了錢。在回家的路上，他腳步踉蹌，像個醉漢般搖搖晃晃，一個不小心滑倒，滾進了垃圾坑里，他拼命掙扎，雙手亂抓，指甲都摳進了垃圾里，卻怎么也爬不上去。周圍彌漫著腐臭的氣味，那氣味濃烈得讓人作嘔，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著他，那目光冰冷而陰森，恐懼和絕望將他緊緊包圍，讓他無處可逃。就在他感到無比絕望的時候，那熟悉的嬰兒哭聲再次響起，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像是在責怪他的無能，又像是在呼喚他的救贖。

    “寶寶，是爸爸對不起你……”正紅淚流滿面，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滴落在地上，濺起微小的水花，他緩緩向孩子伸出手，聲音顫抖得厲害，連話語都變得斷斷續續。

    孩子卻突然大聲哭了起來，聲音變得尖銳而凄厲，劃破寂靜的夜空，那聲音仿佛能穿透人的靈魂，“你們都不要我，為什么不救我！我好冷，好害怕……”

    正紅“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重重地砸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他泣不成聲，肩膀劇烈地顫抖著：“我錯了，寶寶，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們吧，是我糊涂，是我們沒保護好你。”

    然而，命運似乎還不想輕易放過他。一天夜里，正紅在睡夢中聽到一陣隱隱約約的嬰兒哭聲。他猛地驚醒，環顧四周，卻什么也沒發現，只有黑暗如潮水般涌來。可那哭聲卻縈繞不去，一連幾天都是如此，正紅的精神開始恍惚，時常在恍惚間看到孩子那哀怨的眼神，仿佛孩子就在他身邊，卻又遙不可及。

    日子一天天的就這樣在恐懼中度過，這天，正紅被幾個街溜子喊過去一起搶劫一個老板，結果被冰冷的手銬束縛，那手銬冰冷得像千年寒冰，瞬間凍住了他的希望。被警察押上警車的那一刻，望著遠處自家的方向，心里五味雜陳，卻怎么也想不到，這一去就是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