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小年，是中國北方農(nóng)村最熱鬧的日子之一。這一天，家家戶戶都在忙著祭灶神、掃塵、理發(fā)和洗浴，準(zhǔn)備迎接新年的到來。二大爺起了個大早，準(zhǔn)備去趕集買些新鮮的土豬肉。農(nóng)村人講究，臘月二十三這天宰殺豬羊，準(zhǔn)備年貨，而土豬肉才是健康、營養(yǎng)、美味的象征。

    二大爺從后院推出了那輛好久沒騎的二八大杠，端了盆水，拿條毛巾給自行車洗了個澡。他找了一件破舊的棉襖，往車子頭上一搭，兩個袖子往車把手上一套，又讓二奶給他找了一條干凈的粗布麻袋，扒拉扒拉找了一個護(hù)耳朵的地主帽，這才出門去趕集。旁邊的大黃狗阿黃看二大爺要出門，一溜煙地屁顛屁顛地尾隨了上去。

    走到十字路口，二大爺眼睛余光看見了跟來的阿黃，準(zhǔn)備停下來，把阿黃趕回去。可是人老了，老胳膊老腿的，一不小心就連人帶車子一下給摔倒了。這下可摔壞了二大爺?shù)钠ü傻白樱贿吶嘀ü桑贿吜R罵咧咧地指著阿黃破口大罵：“你個狗日的，還不趕緊回去？老子今天非殺了你燉狗肉火鍋不可！”一邊說一邊一只手揉著屁股蛋子，一只手拽著旁邊的樹枝，慢慢地站了起來。這時候，阿黃已經(jīng)到了二大爺身邊，二大爺一用力把那樹枝拽下來，就朝著阿黃打過去。只聽阿黃嗷的一嗓子，夾著尾巴往回家的方向跑去。

    二大爺畢竟年齡大了，順勢就坐在路邊的土坎上，拿出他的大煙袋子，狠狠地抽了起來，順便也好好的緩一緩。一鍋煙抽完了，他抬起腳把煙鍋子磕了磕，感覺自己沒啥事兒了，就繼續(xù)推著自行車往前走去。路過早餐攤的時候，二大爺一看時間還早，就坐下來要了一碗香噴噴的豆腐腦，外加兩個大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兩個包子一下肚，二大爺瞬間覺著這就是最好的日子，哼著小曲付了錢就往賣肉的方向走過去。

    今天對二大爺來說，注定是一個非同尋常的日子。都說貨比三家，二大爺這幾個賣肉的攤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終選定了一家停下腳步，問了問肉價，的確是心里價位，就把那小伙子剩下的半個豬全部一口氣要完了。小伙子很熱情，給二大爺過完秤后就幫忙二大爺把豬肉往自行車后面一搭，給他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滿臉堆笑地給二大爺送了一大塊用來熬豬油的肥肉。二大爺也樂呵呵地欣然接受了，嘴上說著這小伙子真會來事，一邊伸手往口袋里摸去，準(zhǔn)備給人家小伙子付錢。

    只見二大爺剛伸進(jìn)去的手摸索了幾下，臉就突然變了。早上出門的時候特意找了六張紅燦燦的毛爺爺，現(xiàn)在不翼而飛了，衣服口袋還讓人家給刮了一個大口子。二大爺手都哆嗦了，恨不得把大褲衩子脫下來找一遍。旁邊賣肉的小伙子一看二大爺這表情，一問才知道，二大爺這是被小偷給光顧了。二大爺急忙說小伙子，趕緊把這肉卸下來，今天不買了。小伙子一看，急忙說張大爺，你著什么急呀？這肉呀，您先拿回去吃，等過完年，你啥時候方便了，你啥時候再把錢給我送過來就成。這小伙子是認(rèn)識二大爺?shù)模?dāng)然，二大爺也認(rèn)識他，他是隔壁村老劉頭的大孫子。

    二大爺哪肯呀？這么大個人情，二大爺可不愿意落。再說了，將近年關(guān)，家家戶戶都在籌備年貨，這年頭誰也不富裕，就急忙準(zhǔn)備解開綁豬肉的繩索。小伙子滿臉堆笑，雙手?jǐn)r住二大爺，二大爺，這事你不能這樣做，你趕緊把肉帶回去吧，錢什么時候都可以給，你這拿下來就顯得我的不是了，這么多人看著呢，您老呀，就給我一個面子。這么一說，二大爺也只能硬著頭皮把肉先拿回家了。

    到了家門口，看見一邊偷懶睡覺的阿黃，二大爺就過去朝著阿黃屁股上踢了一腳：“你個狗日的畜牲，今天可把老子害慘了，都是因為你，今天老子一天都不順。”阿黃能知道什么呀？張大爺這一腳踢得一瘸一拐的，嗷嗷叫著跑遠(yuǎn)了。

    在院子里干活的二奶，一看二大爺這架勢，就知道他又碰見不順心的事兒了，趕緊上來給二大爺幫忙把肉卸下來，拿到廚房準(zhǔn)備做飯了。不大一會兒，滿院子都飄來了芳香四溢的肉香味。正在砍柴的二大爺扔下斧頭洗洗手，就直奔廚房去，看見那一大碗色香味俱全的紅燒肉，二大爺爬上炕，爬起腿，就對著二奶說：“趕緊把客人叫回來吃飯，今天這一頓呀，一定要吃好。”

    二奶一聽蒙圈了，罵道：“你個死老頭子，哪里來的什么客人呀？這大白天的說什么胡話？”二大爺歪著頭想了想，不對呀，我回來的時候看見一個30多歲的小媳婦兒穿著一套白色的衣服進(jìn)了臥室了，我還以為是你娘家什么親戚來了，我都沒敢進(jìn)臥室，一直在外邊砍柴火呢，這咋就說沒人了呢？

    二大爺才不相信二奶的話，自己下去踏著他的大布鞋跑到臥室去找人了。進(jìn)了臥室之后，還真的讓他什么都沒找到。二大爺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二奶也沒說什么，這事也就這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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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正月二十這天，是我們北方最熱鬧的一天，到處都在耍社火，各種各樣的造型，各種各樣的特色小車，讓人眼花繚亂，大街上小巷里，到處都是鳴鼓聲和鞭炮聲，大人小孩臉上都洋溢著春節(jié)的色彩。二大爺背著手也去村委會看人家唱秦腔，這戲還沒唱完的時候，二大爺就直挺挺的暈倒了。村上幾個強(qiáng)壯的小伙子，手忙腳亂的就把二大爺送回家里。

    這一連幾天，二大爺一直都在發(fā)高燒，說胡話，嘴里咕咕囔囔的，誰也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找了村上的大夫過來看，大夫也看不出來是什么病，就找來隔壁村的張大爺，張大爺是會一些歪門邪道的手藝，給二大爺看了看，就說二大爺失魂了，得趕緊給他找魂回來。二大爺?shù)膬鹤泳妥審埓鬆斱s緊給開始招魂。

    張大爺對著二奶說，你呢一會兒我們做法事的時候就守在他二大爺?shù)拇策叄疫@里點了一個續(xù)命燈，你一定得看好了，不管任何事兒，都不要去管，一定要在我們回來之前不能讓他滅，不管誰敲門都不要去開，一定要保證這續(xù)命燈的安全。叮囑好了，張大爺就帶著二大爺?shù)膬鹤尤ナ致房诮o二大爺招魂去了。

    他們沒走一會兒，二奶就聽見孩子的哭聲。開始他還是沉得住氣，就沒有出二大爺?shù)呐P室門，可是這剛一歲左右的小孫子哭了快半小時了，二奶作為一個農(nóng)村主婦，帶孫子的專業(yè)戶，哪里就能縱容孩子一直哭下去呀，他對著房間外喊了喊兒媳婦，沒有人回應(yīng)，他又喊了喊小孫子的名字，孩子還是繼續(xù)在大聲哭，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二奶，實在憋不住了，就忘了張大爺?shù)亩冢_門出去看孫子。

    可是到隔壁房間一看，那小孫子在他媽媽懷里安安靜靜的睡著，娘倆都睡得可踏實了，這哪像是剛剛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和他媽媽呀。二奶一想壞了，這下出事了，就又趕緊往二大爺?shù)呐P室跑去。剛到門口，就看見一股風(fēng)，把門簾吹起來了，他想也不想低頭鉆進(jìn)房間，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好好的續(xù)命燈已經(jīng)滅了，這下可嚇壞二奶了，哆哆嗦嗦的，不知道怎么才好，只聽大門哐當(dāng)一聲，張大爺和二大爺?shù)膬鹤踊貋砹耍瑑蓚€人面如土灰，一副即將要大出大事的樣子，再看看二奶，不言而喻，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張大爺嘆了口氣說，唉，這都是命呀，天命不可違呀，說完帶上他的那些用品走了，二奶立刻追上張大爺，他大爺呀，你再給想想辦法呀，老頭子他不能有事兒呀，這一大家子可怎么過呀？張大爺說，大妹子，她平時喜歡吃啥就給她吃點吧，好好照顧她吧，一切都隨緣，“生死有命呀，我也無能為力。”張大爺留下這句話后，帶著他的那些招魂用品黯然離開了。二大爺一家陷入了深深的懊悔和悲痛之中，尤其是二奶，她不停地責(zé)怪自己沒有聽從張大爺?shù)亩冢瑢?dǎo)致續(xù)命燈熄滅，讓二大爺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二大爺?shù)牟∏樵谀侵笥l(fā)嚴(yán)重，高燒不退，胡話連篇。村里的大夫也束手無策，只能搖頭嘆息。二大爺?shù)膬鹤雍蛢合比找故卦谒拇策叄粗纯嗟哪樱娜绲督g。他們嘗試了各種偏方，燒香拜佛，但二大爺?shù)牟∏橐琅f沒有好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