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廚那臺老舊的排風(fēng)扇，如同一個疲憊不堪的老人，艱難地發(fā)出低沉而又持續(xù)不斷的嗡鳴聲。油鍋里，金黃色的雞塊歡快地翻滾著，它們身上包裹著的面包糠隨著油溫的升高時而浮起、時而下沉，就像是一群頑皮的孩子在嬉戲打鬧。

    此時，身處漢堡店內(nèi)的“我”，正熟練地將最后兩片酸黃瓜輕輕夾入柔軟的漢堡胚之中。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托盤的邊緣竟迅速洇開了一小片水漬，宛如一朵悄然綻放的花朵。原來，不銹鋼臺面早已被冷飲機源源不斷噴出的水霧所浸潤，變得潮濕無比，仿佛隨時都能滴出水來。

    “番茄醬在第三個醬槍哦。”漢堡店里忙碌的“我”低聲默念道，生怕自己會忘記這個重要的信息。

    一旁坐著的阿興則頭也不抬，那雙沾滿薯條油的手指靈活地在點餐單上來回劃動著，似乎正在計算著什么。只見他總是習(xí)慣從制服的第三顆紐扣開始系起，這樣一來，便露出了半截已經(jīng)洗得褪色的上個世紀(jì)的潮流服裝。那件衣服在中央空調(diào)吹出的冷風(fēng)作用下，微微鼓動起來，猶如一面飄揚的旗幟。

    “嗯……這里有漢堡，還有麥樂鴨塊呢。”當(dāng)“我”小心翼翼地將裝滿食物的托盤放置在那張有些搖晃的折疊桌上時，卻發(fā)現(xiàn)原本應(yīng)該乖乖待在漢堡包裝紙內(nèi)的辣醬，竟然像一條調(diào)皮的小蛇一般，順著包裝紙的折痕緩緩流淌而下。與此同時，可樂杯的外壁也凝結(jié)著一層細(xì)密的水珠，它們一顆顆匯聚在一起，然后順著杯底慢慢流淌到桌面上，很快便形成了一片淺淺的水灘。“我”趕忙說道：“龍叔先給你拿過來啦！”

    聽到這話，阿興只是從喉嚨深處滾出一聲含混不清的應(yīng)答：“嗯。”此刻，他的左手依然緊緊攥著一張皺巴巴的餐巾紙，不知道是準(zhǔn)備用來擦拭油污，還是另有其他用途。

    就在這時，后廚突然間傳來一陣驚心動魄的“噼啪”聲！那聲音猶如熱油鍋里的水珠瞬間炸裂開來一般響亮，震耳欲聾。這突如其來的巨響，讓正在漢堡店里忙碌的“我”不禁渾身一顫，長長的睫毛也跟著劇烈地抖動起來，就好似一只受到驚嚇的夜行動物，在黑暗中猛然睜開雙眼，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一旁的阿興倒是顯得鎮(zhèn)定許多，只見他不慌不忙地伸出右手食指，輕輕地將面前的托盤往自己這邊勾了勾。然而，或許是因為動作稍顯急促，他的袖口竟然不小心沾上了一坨黃色的芥末醬。

    “龍叔，您要的雷碧，我馬上就去幫您灌裝。”說話間，“我”緊緊地攥著手中那個空空如也的塑料杯子，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小半步。仔細(xì)看去，這個塑料杯口處竟還殘留著前一位客人留下的淺淺齒痕。

    與此同時，后廚的計時器發(fā)出一陣尖銳刺耳的尖叫聲，仿佛在催促著什么。聽到這陣叫聲，一直埋頭干活兒的阿興終于緩緩抬起了眼皮，他那雙原本黯淡無光的瞳孔此時正映照著冷柜所散發(fā)出來的幽幽熒光，不停地閃爍晃動著。他微微轉(zhuǎn)動了一下脖子，先是做出一個點頭的姿勢，但很快又變成了搖頭，如此反復(fù)幾次之后，最終只是伸出大拇指，隨意地在漢堡包裝紙上來回蹭了幾下，想要擦掉上面沾染的油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