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銅錢劫·地眼承業
三個月后的霜降前夜,青桐山的槐葉剛落盡,我案頭的三十六枚銅錢突然集體發燙。銅錢在木盒里撞出雜亂的響聲,每一枚幣面都映出模糊的人臉——正是三個月前消散的童尸們,此刻他們的表情不再平靜,眼瞳里翻涌著黑霧。
“林先生,有人找您看陰宅。”巷口的王婆掀開布簾,語氣里帶著少見的顫音,“說是從青桐山下來的,背著個紅布包,里頭響著銅錢聲。”
來客是個穿灰布衫的中年男人,左眼角有道三寸長的刀疤。他把紅布包放在桌上,解開時露出半枚殘破的開元通寶,幣面刻著的生辰八字被利刃刮去大半,只余“癸卯年”三字——正是周明出生那年的年號。
“在下陳三,是青桐山守墓人。”刀疤男盯著我掌心的胎記,喉結滾動,“三日前守墓時,發現三十五個童墳被刨開,石函里的銅錢全沒了,只剩這個。”他推過來的殘幣上,沾著新鮮的槐木碎屑,正是當年鎮尸棺的材質。
木盒里的銅錢突然炸響,一枚“天樞”錢蹦出盒外,幣面清晰映出陳三腰間的紅繩——和當年童尸腳腕上的一模一樣。我猛地扣住他的手腕,掀開袖口,內側果然紋著太極圖案,中心正是缺了一角的銅錢印記。
“守墓人?怕是活埋局的漏網之魚吧。”我捏緊殘幣,胎記灼灼發燙,“當年周建國刻下第三十六個凹槽時,你是不是就躲在墳后?那些偷走銅錢的人,到底是誰?”
陳三突然翻白眼倒地,嘴角溢出黑血,血珠在青磚上聚成槐樹葉形狀。他腰間的紅布包自動打開,掉出三頁燒焦的賬本,正是周建國當年埋下的那本。殘缺的字跡里,“陳三”二字反復出現在“協助遷墳”的條目下,最新的記錄停在三天前:“取地眼銅錢,重啟往生陣。”
后窗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三道黑影翻進院子,蒙臉人手中的洛陽鏟泛著槐木光澤——和當年活埋童尸的兇器一模一樣。我抓起銅錢撒向屋頂,三十六枚銅錢在空中連成北斗,卻在照到黑影時發出哀鳴,其中兩枚“天璇”“天璣”錢竟直接碎裂。
“他們要搶的是刻著我生辰八字的‘離火’錢!”我踢翻香案擋住前門,陳三的尸體不知何時站起,眼窩淌著黑血指向木盒,“當年師父用三十五枚銅錢鎮住童魂,最后一枚‘離火’既是陣眼,也是鑰匙!”
黑影甩出紅繩套向木盒,繩頭系著的正是從童墳里偷走的銅錢。我突然想起羊皮卷上的警示:“銅錢離墓,童魂必返;地眼若失,萬墳皆哭。”當第一根紅繩觸到“離火”錢,整座院子的地面突然震動,墻根滲出的不是水,而是潮濕的黃土——正是青桐山棺丘里的腐殖土。
“林先生!”周明的喊聲從巷口傳來。他抱著個襁褓沖進院子,襁褓里的嬰兒正在啼哭,哭聲里混著銅錢輕響。我這才看清,嬰兒的手腕上系著失蹤的三十五枚銅錢,每枚都纏著新刻的紅繩,繩結處墜著極小的槐木牌,刻著“替魂”二字。
“剛才路過槐樹巷,突然有個老太婆塞給我這個孩子……”周明的臉色蒼白,“她說三十五年前的債該清了,讓我把孩子交給地眼宿主。”嬰兒突然停止啼哭,睜開眼時,瞳孔里竟映著三十六座新墳,每座墳頭都插著正在旋轉的銅錢。
蒙臉人突然齊齊跪下,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的桃木釘疤痕——正是當年參與活埋的標記。最前方的男人摘下蒙布,左臉爬滿銅錢狀黑斑,赫然是周建國當年的好友,也是青桐山的老獵戶。
“我們不想害人!”老獵戶聲音哽咽,“當年被周建國哄著幫忙遷墳,后來才知道埋的是孩子……現在童魂附在銅錢上,夜夜托夢讓我們取‘離火’錢,說要帶地眼宿主去見當年的恩人。”
我盯著嬰兒手腕的銅錢串,突然發現每枚銅錢都在倒轉,幣面的“開元通寶”四字變成了“往生鎮魂”。嬰兒的指尖劃過木盒,“離火”錢應聲飛起,與三十五枚銅錢連成一線,在空中拼出青桐山的地形圖,太極位上的亮點正是當年埋石函的地方。
“師父……”我喃喃自語。胎記突然照亮整間屋子,在墻壁投出巨大的槐木影子,影子里浮現出師父臨終前的場景——他握著我的手,把三十六枚銅錢塞進我掌心,當時沒注意到的細節,此刻清晰如昨:師父的指甲縫里嵌著槐木碎屑,和陳三帶來的殘幣上一模一樣。
“走!去青桐山。”我把“離火”錢系在嬰兒手腕,銅錢串立刻發出清越的鳴響,驚飛了屋頂的夜鴉。老獵戶們背著洛陽鏟在前領路,周明抱著嬰兒跟在中間,我握著尋龍盤斷后,羅盤指針從未如此穩定,直直指向青桐山深處的背陰面——那里本該是三十五個童墳的所在,此刻卻傳來密集的銅錢撞擊聲。
當我們爬上半山腰,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僵住。三十五個土堆前站著七個穿壽衣的男人,正是當年參與活埋的幫兇,他們每個人腳下都擺著枚偷來的銅錢,正在用朱砂在地上畫陣。而在陣眼中央,放著個開著蓋的槐木小棺,里面躺著的不是尸體,而是疊得整整齊齊的灰布衫——正是師父去世時穿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