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幺妹后頸的鑰匙疤燙得鉆心，石象肚子里的尸油味熏得人腦殼發昏。陳三癱在青銅鼎邊邊咳血，每咳一聲肋巴骨就鉆出條水虱，蟲殼上刻的“陳秋生”三個字直泛青光。

    “幺妹兒，看倒！”王老歪突然扯開警服領口，胸口紋的趕尸圖滲出血——七個無頭尸捧的引魂燈燈芯，正是江幺妹胎記的位置。這老鬼從青銅鼎撈出顆人頭，人頭的舌苔上粘著半張照片，正是二十年前他跟儺婆在磁器口碼頭的合影。

    “日你媽個溫喪！”江幺妹抄起桃木簪要捅，鼎里突然冒出股黑煙。陳三體內的水虱突然聚成人形，蟲殼裂開露出張儺面——跟第一卷祠堂里供的那尊兇神像分毫不差！

    引魂燈的綠火苗晃了三晃。江幺妹瞥見燈油是拿死人脊髓熬的，燈盞底下刻著行小字：“丙戌年七月初七，江家女獻祭。”她突然記起三歲那年，阿爹背她走陰鏢時，在石象鼻孔抹過這玩意。

    石洞頂突然落灰，洞壁刻的趕尸符滲出血珠。王老歪警服上的銅扣子“噼啪”炸開，露出里頭藏的九枚棺材釘——釘頭全刻著江幺妹的生辰八字！陳三突然暴起，肋巴骨里鉆出的水虱纏住引魂燈柱，蟲尾巴掃過燈芯。

    “噗！”

    綠火苗應聲而滅。整條嘉陵江突然響起馬蹄聲，江幺妹趴到鼎邊看，江面上浮著成百上千的紙人紙馬——正是第一卷陳秋生燒的那些陰兵陰將！

    “短命龜兒闖大禍了！”王老歪甩出墨斗線纏住洞頂鐘乳石，“引魂燈滅，陰兵要借活人道！”他話音未落，鼎里的人頭突然睜眼，七竅噴出黑煙，煙里走出個穿壽衣的老漢——正是去年沉江的劉駝子！

    江幺妹的鑰匙疤突然裂開，青銅鑰匙從皮肉里鉆出來。她瞥見鑰匙齒缺了個口，形狀跟儺面獠牙的豁口一模一樣。劉駝子的鬼影突然開口，滿嘴的尸牙直掉渣：幺妹兒。

    洞頂突然砸下塊鐘乳石，把劉駝子的鬼影拍成黑漿。江幺妹在碎石頭堆里摸到本獸皮賬簿，上頭蓋著警察局的官印——“民國廿八年五月初三，收儺婆紋銀五十兩，鎮江家女于石象腹”。賬頁夾著張泛黃契約，甲方簽名是王老歪的真名：王振邦。

    “原來你才是吃陰陽飯的！”江幺妹揮起桃木簪要刺，陳三突然從背后箍住她的腰。這崽兒眼珠子翻得只剩眼白，喉嚨里滾出儺婆的聲氣：“九釘封魂缺一釘，借你胎記補窟窿......”

    洞外傳來川江號子，調門是倒吹的《下灘調》。江幺妹被陳三拖到洞口，望見江面上漂著九口棺材——每口棺頭都坐著個穿警服的紙人，紙人手里舉的引魂燈全滅著。陰兵馬隊從吊腳樓縫隙鉆出來，馬蹄子把青石板踏得火星直迸。

    王老歪突然扯開警服，胸口紋的引魂燈圖開始滲尸油。他甩出棺材釘釘住江幺妹的影子：“借你的胎記當燈芯！”江幺妹的鑰匙疤突然噴血，血珠子在半空凝成個儺面，獠牙間叼著把青銅鑰匙——正是開九鏈鎖魂棺的那把！

    江幺妹咬破舌尖，血霧噴在桃木簪上。她反手把簪子插進陳三肋巴骨，水虱蟲殼“咔啦”裂開，露出里頭半塊翡翠扳指——跟第一卷青銅棺里那枚嚴絲合縫！陰兵馬隊突然調頭，紙馬腿陷進青石板縫，江面浮起成片的指甲蓋，全刻著“丙戌年鎮。

    “幺妹兒！接倒！”劉駝子的鬼影突然從鼎里冒出來，甩出根煙鍋桿。江幺妹接住一瞅，煙鍋頭刻著趕尸符——正是阿爹生前抽旱煙用的那根！她把煙鍋插進引魂燈盞，燈油突然沸騰，濺出的火星子把王老歪警服燒出七個窟窿。

    青銅鼎突然炸裂，儺婆從鼎底鉆出來，懷里抱著個襁褓。襁褓里伸出只青灰小手，指頭間夾著半張契約——“丙戌年七月初七，王振邦收儺婆紋銀，鎮江家女魂于石象。”江幺妹的鑰匙疤突然發燙，青銅鑰匙自動飛向襁褓，正正插進嬰孩天靈蓋！

    儺婆發出厲嘯，襁褓炸成碎片。陰兵紙馬突然自燃，火苗凝成個戴儺面的虛影——正是陳秋生！他甩出捆妖索纏住王老歪，索頭銅鈴震碎洞頂鐘乳石。江幺妹趁機搶過引魂燈，蘸著胎記血重新點燃，綠火苗里映出阿爹的臉：“幺兒，走陰鏢要帶問路錢......”

    晨霧散盡時，石象鼻孔吐出灘黑水。江幺妹癱在船頭，瞅見自己影子恢復正常，只是后頸多了道鑰匙疤。陳三突然清醒，肋巴骨的傷口結出個銅錢大的痂——紋路跟祠堂的儺面像分毫不差。江面上漂著半張燒焦的警服殘片，上頭血字未干：“渡亡舟啟，血濺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