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覺:佛魔滇西
滇西的春夜帶著奇異的腥甜。圓覺踩著積雪穿過山谷,月光在桃樹枝頭凝成血色的霜,花瓣隨風飄落,像無數滴凝固的鮮血。遠處村莊的燈火明明滅滅,犬吠聲卻透著不祥的凄厲。
他停下腳步,望著村口歪斜的牌坊。牌匾上的“桃源村”三個字被血漬覆蓋,牌坊下橫七豎八躺著幾具尸體,胸腔的傷口如被利爪撕開,血液早已凍成黑紫色。圓覺蹲下身,指尖觸到尸體僵硬的面頰,喉頭突然涌起酸澀。
三日前那個跪在寺門外的小女孩,此刻正蜷縮在尸體堆里。她滿身鞭痕,懷里死死摟著的布娃娃早已被血浸透,本該烏黑的眼睛被血糊成了兩個黑洞。圓覺顫抖著解開袈裟,將女孩裹進懷里,卻觸到她后背的傷口——三道深可見骨的抓痕,正滲出暗紅的血。
“大師,救救我們村吧……”女孩的啜泣聲帶著濃重的哭腔,圓覺的佛珠突然燙得灼手。他抬頭望去,村莊上空飄浮著無數血色光點,如流螢般聚成漩渦,而漩渦中心,隱約傳來女子蠱惑的歌聲。
血蝠妖的翅膀展開足有千丈,覆蓋了整個村莊。它的軀體籠罩在血霧中,唯有那雙泛著綠光的豎瞳格外清晰。妖魔的利爪撕開村民的胸膛,將心臟拋向空中,血肉墜落的瞬間便化作黑煙消散。
圓覺將金剛舍利拋向空中,佛光如烈日刺破血霧。妖魔的翅膀卻化作血色刀鋒,與舍利撞出金鐵交鳴之聲。它的聲音帶著金屬的摩擦感:“南無寺的賊禿,偷盜佛寶,該當魂飛魄散!”
妖魔張開獠牙,血霧中突然涌出無數艷妝女子。她們身披輕紗,赤足踩在尸體上翩然起舞,裙擺下卻拖著腐爛的腸子。圓覺的佛珠開始劇烈震顫,梵文咒語在珠面上流轉,卻始終無法凝聚成屏障。
“小和尚,看看這些美人。”血蝠妖的豎瞳泛起紅光,幻術驟然加強。圓覺眼前突然浮現寺中景象:香火繚繞的大殿,長老正用戒尺敲打他的掌心,案前的經文無風自動,組成“莫管紅塵”四個血字。
“阿彌陀佛!”圓覺咬破舌尖,將血噴在舍利上。佛光暴漲如怒濤,幻術女子瞬間化為血水。妖魔的翅膀被灼出窟窿,卻桀桀怪笑:“禿驢,你殺得了我,救得了這滿村的人嗎?”
圓覺在奔跑中不斷回望村莊。被吊在房梁上的村民發出痛苦的呻吟,血蝠妖的利爪剖開他們的胸膛,臟器被拋向空中,化作黑煙滋養妖魔的血霧。一個老婦人掙扎著伸手向他:“小師父,救救我孫子……”
圓覺的袈裟早已被鮮血浸透,后背的鞭痕在奔跑中裂開,火辣辣地疼。他想起寺中長老的教誨:“佛子當守清規,紅塵殺劫莫要沾惹。”可此刻,懷中女孩的體溫透過粗布袈裟傳來,她指甲深深掐進他肉里的疼痛,讓他突然明白
真正的修行,不在晨鐘暮鼓的誦經,不在戒律森嚴的清修,而在護住這具溫熱軀體,渡這世間苦厄。
他撕碎度牒的動作帶著決絕,泛黃的《楞嚴經》在空中展開時,金光如萬道利箭刺破血霧。佛塔巍峨的虛影籠罩村莊,血蝠妖的翅膀被灼出窟窿,凄厲的慘叫響徹山谷。
佛塔的金光在妖魔的反擊中漸漸黯淡。血蝠妖的翅膀重新凝實,利爪刺穿圓覺左肩的瞬間,他竟將金剛舍利按進女孩掌心:“拿著它,去找護國軍!”
女孩踉蹌逃向山谷外,圓覺卻轉身直面妖魔。佛珠徹底碎裂,梵文咒語如流星墜地。血蝠妖的獠牙咬碎他的喉骨,鮮血噴濺在《楞嚴經》上,經文卻愈發璀璨。
妖魔的利爪撕開袈裟,露出圓覺胸膛上密密麻麻的戒疤。這些戒疤是幼年剃度時長老用香火烙下的,此刻卻在佛光中化作金色紋路。圓覺的肉身開始崩解,化作漫天佛光,每一粒光點都帶著梵文的吟誦。
血蝠妖在佛光中掙扎,利爪被熔成鐵水,翅膀被燒成飛灰。它的豎瞳中終于浮現出恐懼:“你瘋了!舍肉身成佛,會魂飛魄散的!”
圓覺的魂魄懸停在佛塔之上,望向遠處騰沖城頭的青天白日旗。佛蓮在星空中綻放的瞬間,護國軍的號角聲穿越山谷,帶著希望的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