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加尼停在了道路的邊緣，旁邊就是一片松林，這里已經是芝加哥的邊緣了，再往前就是高速公路和郊野。

    而就在帕加尼的前方，是一座被圍墻圍起來的私人莊園，那輛藍色保時捷最后并沒有走這條路，可賽麗卡卻把車開到了這里來。

    “我原本以為你認識的人很有錢。”賽麗卡說，“可他們在這周圍晃了兩圈又開到了那邊的矮山上去。”她指了指剛才保時捷消失的方向，“他們和我們一樣，是來跟蹤或者監視某個人的。你的朋友是中國人嗎？”

    “是的。”柳淼淼抿了抿嘴唇。

    “同齡人？”

    “開車的人是我的師兄，比我大一級。”

    “那么不可能是畢業之后加入了國際刑警。”賽麗卡摸了摸下巴，“也不像是間諜或者特工，他年齡不夠，沒有足夠的受訓時間……他家境好嗎？”

    柳淼淼看著自己的老師，沒有第一時間說話。

    “你放心，我并不打算報警說這里有個可疑的外國人。”賽麗卡沖著柳淼淼眨了眨眼睛，“別忘了我也是華人，我有跟你說起過的我的家族嗎？”

    “家族？”柳淼淼驚訝道，這種詞可不是一般人能說出來的，尤其是對于漂泊海外的華人而言。

    “我的先輩最早是在快兩百年前來到美國的，那時候在舊金山，你可能聽說過，19世紀舊金山的淘金熱，當時許多華人勞工都匯聚在那里，所以才有了金山這個別稱，后來為了和澳大利亞墨爾本——也就是新金山，進行區別，稱呼變成了舊金山。”賽麗卡侃侃而談，“華人勞工聚居的地方自然就有了中國人的聚落，那時是一個混亂的年代，華人是被白人所看不起的，哪怕呆在聚居地里也不安全，那怎么辦呢？我們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入鄉隨俗——所以我們有了自己的幫派，不一而足，外國人把那些幫派統一稱為中國黑幫，最早的舊金山唐人街是靠棍子、刀子和火槍打下來的，誰能打誰的地位就高，家家戶戶都要給幫派成員交保護費，華人只會對華人提供幫助。”

    柳淼淼睜大了眼睛，這還是她第一次了解這樣的歷史，以前她從未接觸過此類知識，聽起來倒是蠻酷的，像是港片里的古惑仔。

    只是賽麗卡也省略很多事情，那個年代的白人幫派兇狠混亂，中國黑幫之所以能立足就是仗著自己更狠，華裔們都要上交保護費，請黑幫幫忙也要付打架前，付不起錢的就會被趕出去，欠債的則必須用各種手段償還，賣身也好，賣兒賣女也罷，身不由己。

    但是這也是無奈的現實，在吃人的時代，保護者往往意味著更大的暴力，只有這樣才能讓底下的人團結起來，當時的華工團結程度高到不可思議——被拋棄者除外。

    “有多團結呢？這些話直接被我們寫進了家訓里，當時的黑幫會對交不起保護費的人冷眼相向，但是如果有華人在自己的地盤上被白人欺負了，我的先輩們就會提著斧頭去那個白人住的地方和他講道理，我們那時的地位僅僅只是比黑人略高，如果不團結，遭受的欺壓只會越來越嚴重。”

    “是這樣啊。”

    “是的，這不僅是空話或者簡單的威懾，小時候我太爺爺對我說，曾經有對夫妻在唐人街的邊緣被幾個混混打死了，還把尸體丟進了唐人街里，而那對夫妻是當時唐人街的老堂主之一指名要保下來的人——然后我太爺爺的父親和他的兩個朋友帶著武器騎著馬就上路了，從舊金山一路追殺到當時的黃石附近，甚至和當時的黃石人起了沖突，但他們三人依然成功地提著頭顱回來了，后來黃石和華人之間還有好幾次大大小小的摩擦。”

    “喔。”柳淼淼委婉地表示震驚，她想象不出來那個風云年代的樣子，但是下意識覺得這可能也算是一種浪漫，背著槍提著刀騎著馬橫穿美國的土地，在黃石把那些違反規矩的人的頭砍了下來，以此來為華裔立威，唐人街也就此在美國的國土上開枝散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