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小姐花了兩分鐘來讓自己勉強先接受這爆炸性的消息，隨后小心翼翼地問：“你是從喜歡上她開始就知道她是大地與山之王嗎？”

    “那倒不是，后面才知道的。”舒熠然說。

    “那你之前表白了嗎？”

    “沒有，一直沒有細想過。”舒熠然搖了搖頭。

    “你是非她不可的那種喜歡嗎？”神使小姐覺得自己的問題很蠢，但是這種情況誰遇得到啊？

    舒熠然這次沉默了，他自己也說不好這個問題，畢竟他最在乎的人，其實從始至終就沒有變過。為了蘇茜的人生和幸福，舒熠然能作出犧牲的可能比想象的還多。

    “算了，伱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神使小姐放棄了，她以為舒熠然是不是還有什么其他的喜歡對象一類的，萬一再扯出來個龍王她怕是要瘋，舒熠然也懂事的沒有再提。

    神使小姐突然張開雙臂，給了舒熠然一個擁抱，她的懷抱中帶著溫暖的松針一樣的清香，讓人想起伊利諾伊州晴朗的夏天，漫山遍野的松林中沉積著陽光與風，松鼠們在苔林上躥下跳。

    舒熠然突然想起了那天下午的過家家，那時年紀尚小的自己說想要一個能回來看看自己、能讓自己抱抱她的媽媽，現在這種情況竟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滿足感。好像某種源于心底的小小的遺憾時隔多年被撫平了一樣，舒熠然把頭埋在神使小姐的肩膀上，久違地感覺到了完全的放松。

    神使小姐輕輕撫摸著舒熠然的后背，哼著舒緩的歌謠，如霜一樣的月色在亭臺的赤柱上攀爬，風把憂慮吹的無影無蹤。那像是直接源于血脈的撫慰，能讓人徹底放空下來，許多人小時候或多或少都會有那樣的體驗，只要感受著屬于至親的體溫和呼吸，雷雨也好蟬鳴也罷，都不能阻擋一顆安穩下來的心在平安喜樂中睡去。

    諾諾打了個呵欠從被窩里爬起來的時候，旁邊的屬于舒熠然的被子依然是整齊的，幾個小時他都沒有回來過。不過諾諾并不奇怪，她整理了一下被子走出庭院，小花和黑川茜還沒有醒。

    那些偶人們一直都沒有回來，也可能中途回來過又被神使小姐打發出去了，這座神社此時顯得格外靜謐。諾諾從那些供奉著神像的房間里走過，偶爾好奇心發作掀開神像前頭的紗簾看一看，但里面都是空的，這座神社其實并不直接供奉神明了，自真正的陳罄月從這里經過之后。

    神使小姐也只是復制體給自己安上的一個身份，用于和那些偶人對話，這里的神社只剩下了外殼，沒有任何意義。外面那所謂的對應著六闔的街道，也因為神的缺席失去了最重要的核心，這片空間最危險的地方早就已經不存在了，只是一個復制體最后的棲息之地。

    諾諾走到了前院，這種素白的月光配合神社的裝修真的營造出了“庭下如積水空明”的景象，她沒有踏進那如真似幻的“水”中，而是隔著遠遠的借助清冷的月光看到了亭中的兩道人影。

    舒熠然大概是靠在神使小姐的肩上睡著了，他的呼吸聲均勻而悠長，像是倚靠著母親的孩童。神使小姐哼唱著輕聲的旋律，像是風吹過灌木，一切都輕柔地搖曳著。

    諾諾突然有些羨慕，父母的肩膀對普通人來說觸手可得，但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那就是世界上最遙遠而最難以企及的溫暖，卻最令人無法釋懷。

    舒熠然覺得自己很久沒有睡得這么安穩過了，沒有夢境，沒有什么感應，只是覺得自己閉上了眼睛，再睜眼時還是看見神使小姐溫柔的笑容。

    久違的，舒熠然感覺很不好意思，這種靠在女人肩上睡著的經歷他還是頭一次，神使小姐畢竟不是真的陳罄月，不過那種彷佛真的得償所愿被媽媽擁抱的感覺——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