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配子月念五日(俠女之死)
裴煊未曾料到,郭凱甫一到巡療司履新,便如同狂風驟雨般,將綁架許朝宗與勾結濟善道賊人的雙重罪名,赫然扣在了李稷的頭上。此舉分明是要將李稷逼上絕路,況且郭凱手握圣人敕令,代表的是天威難測,這無疑宣判了李稷在長安的末日。
裴煊目光銳利地注視著正與巡療司數(shù)位官員交談甚歡的郭凱,毅然上前,打斷了那和諧的氛圍:“郭巡使,李稷乃是我親手提拔至巡療司的司醫(yī),他始終與我并肩作戰(zhàn),追查潛藏長安的濟善道余孽,怎可能與賊人同流合污?郭巡使是否有所誤解?”
郭凱輕輕捋著胡須,笑容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寒意:“裴司令年少有為,卻難免被李稷那奸佞的表面所迷惑。說不定,他正是濟善道打入我巡療司的細作,裴司令可要當心,莫要被假象蒙蔽了雙眼。”
裴煊的臉色瞬間陰沉如水,他深知郭凱身為梁王心腹,此番插手巡療司,定是意在攪亂局勢。大典在即,僅余五日之遙,而這些人卻仍沉迷于內斗,一旦長安被疽霧籠罩,生靈涂炭,他們才會心滿意足嗎?
裴煊早已歷經滄桑,見識過無數(shù)光鮮背后的陰暗,他深知在長安這方天地里,單憑道義與血氣之勇,無異于以卵擊石。
見裴煊一時語塞,郭凱愈發(fā)得意,轉身對眾主事繼續(xù)道:“如今濟善道賊人蹤影全無,唯一的線索便指向李稷。我已派遣四十余名番仆,全城張貼通緝文書,務必將其捉拿歸案。”
言罷,郭凱意味深長地望向裴煊:“裴司令,現(xiàn)在可以領我前去探望那位濟善道的左使了吧?”
另一邊,李稷與澹煙穿梭于夯土墻后,疾步邁向草廬。他們發(fā)現(xiàn),通往坊里巷路的后門亦被郭凱帶來的人馬重重封鎖。李稷迅速與澹煙耳語數(shù)句,二人決定分頭行動。
澹煙孤身前往懿德寺馬廄,欲從那里設法取得兩匹快馬;而李稷則孤身前往草廬,誓要帶走重傷的沁羽。然而,沁羽肺腑重創(chuàng),生命之火已近熄滅,此刻帶她逃亡,無疑是在加速她的死亡。
郭凱緊隨其后,與裴煊一同走向關押沁羽的后院。此刻的他,仿佛春風滿面,連步伐都輕快了幾分。
原本以為,攀附上工部侍郎余大閔,緊抱梁王這棵參天大樹,最不濟也能撈得個芝麻小官當當。豈料梁王竟對他如此青睞有加,直接將他提拔為左巡使,委以協(xié)理巡療司公廨衙門的重任。
他深知梁王這位主子的雄心壯志,要在長安城掀起滔天巨浪,而成就大事,自然離不開銀錢的鼎力支持。即便是圣人重修大雁塔的浩大工程,也不過耗費幾百萬兩銀錢,何況其中人吃馬嚼,開銷浩大,能省下的油水又有幾何?
然而,從余大閔口中得知,那司醫(yī)李稷竟懷揣著制作精鹽的秘方,這正是梁王心心念念的寶貝。一旦掌握這秘方,憑借梁王在兩京的滔天權勢,操控鹽引不過是舉手之勞。鹽,便是那滾滾而來的財源,源源不斷地涌向梁王的金庫。
因此,他對這樁差事胸有成竹,一到任便宣布李稷為勾結濟善道、綁架許朝宗的主謀,果斷將其拿下。屆時,逼問出精鹽制方,不過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待他將這秘方獻給梁王,定能立下赫赫戰(zhàn)功,讓梁王對他刮目相看。而他此舉,不僅幫梁王掌控了巡療司,更狠狠地打了太子東宮和張柬之的臉面。
想到此處,郭凱不禁洋洋自得,覺得自己布下了一局精妙絕倫的棋局,連往日的裴閻羅都得對他俯首稱臣。只需再拿下那濟善道左使,偽造一封太子為濟善道背后主謀的認罪書,讓那左使簽字畫押,往圣人面前一遞,屆時,太子別說主持祈天大典了,就連東宮儲君的寶座也得拱手讓人。
一切盡在郭凱的掌控之中,他隨著裴煊走到后院夯土墻外,裴煊轉過身來,目光如炬地看著他:“郭巡視,那濟善道左使,就關押在院內草廬之中。”
郭凱輕輕頷首,看向身后帶來的不良人,抬手欲下,準備用這個充滿儀式感的手勢為這場杰作畫上圓滿的句號。
然而,他的手臂在空中只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卻突然凝固在半空。